適宜考察分析論文
一個人游歷過幾個大洲,見過許多國家和民族的旅行者,當別人問他在各地所發(fā)現的人類共同的特性是什么,他回答說:"人們都傾向懶散。"有些人會覺得如果他更公正的話他會說:他們全都是膽小的。他們都躲在習慣和意見的背后。終究,每個人都清楚地知道他在這世界上只活一次,象某些獨一無二的東西一樣。并且知道沒有任何的意外,不管是多么驚奇的,會再度把這奇妙而散亂的雜多擺在一起:他知道這點,但是卻把它象壞心眼似地隱藏起來,這是為什么呢?由于他害怕他的鄰居,鄰居總是固執(zhí)習俗躲在習慣的背后,將自己隱藏起來。但是什么東西使得單獨的個人去害怕他的鄰居,并以群眾的模式來思想來行動而不樂于成為他自己的呢?在一些稀有的例子里,也許是一種羞恥之感,但絕大多數情況下,乃是一種尋求安逸,慣性的意欲——簡單地說,就是那個旅行者說過的,傾向于懶散。他說得對:人們的懶散更勝過于他們的膽小。而他們所最懼怕的是任何無條件的誠實和坦白所可能加予他們的煩惱。只有藝術家才恨過這種在人云亦云的態(tài)度及易于被采納的意見下的懶散生活,才揭露隱秘,揭露每一個人的劣根性,同時道出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奇觀。他們敢于向我們顯示出人的真相,徹頭徹尾地,他自身,而且只有他自身,甚至更展示出在這種獨一無二的嚴格的合一中,他是美好的和值得沉思默察的,如同自然界每一件作品一樣的新奇和不可思議,更是一點也不乏味。當一個大思想家看不起人類時,那是由于他們的懶惰為他所看不起:因為他們的行為表現恰如工廠的產品,看起來一無差別,也不值得與之為伍。如果人們不希望從屬于群眾,那就必須停止自我的安逸;讓他跟著向他呼喊的良心行事吧:"保持本色!你目前的所作所為,都不是真正的你。"
我對于哲學家的態(tài)度,是只有在他能夠成為一個典范時才投以關注!档乱栏接诖髮W,臣屬于政府,停留在宗教信仰的表面上,并且容忍同僚和學生:無疑的,他的典型產生了主要大學中的教授們和教授們的哲學。叔本華對于學者的身分毫不考慮,遠站一旁,追求著不依賴國家和社會的獨立性——從最外表的特征來說,這是他的典型,他的模型……他是徹底的孤獨。沒有一個真正性情相投的朋友來安慰他。在1與0之間,就常常如同在有與無之間一樣,有一個無限大的裂隙。沒有一個有真正朋友的人能知道真正孤獨的滋味,就算整個包圍著他的世界都充滿了敵人。呀!我知道你不懂孤獨的意義。只要有權力的社會、政府、宗教或輿論——總之,只要有任何種類的暴政,都憎恨孤獨的哲學家;因為哲學給人們打開了一處暴政所不能到達的避難所:內心的洞穴,胸中的迷宮,這些觸惱了所有的暴君。那就是狐獨者的存匿之地。但是,也就在這里,遭遇到了他們最大的危險。
第一個遮蔽叔本華發(fā)展的危險便是孤立。第二個危險則是對真理的絕望。每一個從康德哲學出發(fā)的思想家都遭遇過這個危險,認為他們都是在苦難和期望中的有活力和健全的人,不僅僅是個羅嗦的思想機器或計算機而已……一旦當康德開始發(fā)揮他的普遍影響力時,我們就發(fā)現它在一種苦惱的懷疑論和相對論中反映出來。只有在從不容懷疑的最積極和最高尚的.靈魂中,你才會發(fā)現克里斯特(Heinrich vonKleist)所體驗為康德哲學之結果的那種真理的高揚和絕望。克里斯特有一次曾以激動的心情寫道:"不久以前我開始認識康德的哲學。而現在我必須告訴你其中的一個思想,如果我不怕此一思想將會深入而痛苦地撼動你如同撼動我一樣的話。我們不能決定我們稱之為真理的,是否真正為真理,或者是否只是對我們顯得是這樣。假使后者是對的,那么我們在這里所獲得的真理在我們死后將化為烏有。因而欲抓住一些能跟著我們進墳墓的切望也就成為徒然了。假使這觀點不深入你的內心,不要笑那在他神圣的深處感到受了這觀點傷害的人,我唯一的,我最高的目標已經下沉,而我已無所遺留。"何時人們會再有克里斯特的自然感情呢?何時他們再學到以他們"神圣的深處"來衡量一個哲學的意義呢?
我們該研究一下,在康德之后,叔本華對于我們究竟有何意義?他可能是引導我們走出懷疑的苦惱或可怕的消極以至陷于極度悲觀洞穴的指南針,而重新看到那星光燦爛一望無垠的晚空。他就是第一個帶領他自己走這條路的人。他的偉大處在于他為了要解釋整個生命形象而面對整個生命形象。然而,最精細的心靈也不能免于這種錯誤,即以為使人們苦心地研究所用以涂抹這形象的色彩以及其下的質料,人們就會更接近這種解釋。
所有科學的整個未來都緊系在一個企圖上,那就是要去了解這個畫布和這些色彩,而不是這形象。我們可以說,只有當一個人能夠堅實地把握住生活和存在的全幅畫面,才可以使用個別的各種科學而不損及他本身。因為沒有這樣一種規(guī)律及完整的形象,人們就象找不到源頭的線團只會使我們的生活更為混亂和迷惑。如我已經說過的,叔本華的偉大性就在這一點:他追求這形象就如同哈姆雷特之追求著鬼魂,而沒有像許多學者們所做的一樣,讓自己陷入惶惑之中,也不會像任性的辯證學家一樣,讓自己落入概念的陷井里。對于所有探討部分問題的哲學家的研究,其所以具有引人的力量,只在我們看到他們如何直接走向偉大哲學殿堂中的一些境界,在這些境界中容許學問的論戰(zhàn)、反省、懷疑和矛盾,因此,他們避免了下述每一偉大哲學的挑戰(zhàn),即這種哲學當它們作為一整體看時,常常說的只是:這是一切生活的形像,從這里去學習你的生活的意義吧!相反的:只觀察你自己的生活,并由此去了解一般生活的意義吧!
這也是叔本華的哲學如何常常要先像下面所說的那樣加以解釋:只單獨為了個人自己,個別地要去獲得一些對于他自己的不幸和需要的識見,對于他自己的范限的識見……他教我們去區(qū)別人的真正的幸福和表面的幸福:何以財富、榮譽、學者的身分都不能把一個人從他存在的無價值的失望中提升起來,何以追求這些目的只能從一種高級的和蓋過一切的目的上才有其意義:就是去獲得力量以協助自然以及稍為改正其愚蠢和錯誤。為自己而開始,最后終會從一己進而為全人類。的確,這是一個引導我們深深的而誠心地去隱退的一種期望:在個別方面或一般上,最后又能夠作出什么改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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