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覺好笑,難道瘦弱的老人又重新做了襁褓中的嬰兒了嗎?開始時還想強撐著自己走,等到疲勞不堪時,就綁縛在“海馬”的背上,這樣一半自己走一半靠人背著攀登。走到云巢路斷了,只有踩著木梯子上去。只見萬座山峰直刺蒼穹,慈光寺已經(jīng)落在鍋底了。當晚到達文殊院,住了下來。
天下著雨,非常冷,正午還要穿著厚皮衣烤火取暖。云氣直撲進屋,像要把房子奪去,一會兒功夫,屋內(nèi)一片云霧迷蒙,兩人對面坐著僅能聽到聲音,云氣散后,步行到立雪臺,臺上有棵古松,根生長在東面,樹干倒向西面,樹冠朝著南方,穿進山石中,又穿裂山石生長出來,山石像是活的,似乎中間是空的,所以樹干能藏身其中,而和山石合為一體。又像是害怕天公而不敢向上生長,樹干有十圍粗,高度卻不到二尺。其他松樹像這樣的很多,無法一一加以描述。晚上,云氣更加稀薄,周圍的山峰像兒孫拜見長輩一樣俯伏著。
第二天,從立雪臺左側(cè)轉(zhuǎn)彎走下來,經(jīng)過百步云梯,路又斷了,忽然見一塊石頭像大鰲魚,張著巨口,不得已只好走進魚口中,穿過魚腹從魚背上出來,看到的又是一番天地。登上丹臺,爬上光明頂,它和蓮花、天都兩座山峰,像鼎的三條腿一樣高高地相互對峙,天風吹得人站立不住。晚上到達獅林寺住宿。趁太陽未落,又登上始信峰。始信峰有三座山峰,遠看好像只有兩座山峰相對聳立,近前看才見另一座山峰躲在它們身后。始信峰既高又險,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溪谷。我站在山頂,腳趾都露出二分在懸崖外邊。和尚擔心,用手拉住我。我笑著說:“掉下去也不要緊!焙蜕袉柕溃骸盀槭裁矗俊蔽艺f:“溪谷沒有底,那么人掉下去也就沒有底,飄飄蕩蕩誰知道飄到哪里去?即使有底,也要很久才能到,完全可以在一段時間內(nèi)找到活的辦法!焙蜕行α似饋。
第二天,攀登大小清涼臺,臺下的峰巒像筆,像箭、像筍、像竹林、像刀槍劍戟,像船上的桅桿,又像天帝開玩笑把武器庫中的武器儀仗全散落在地上,大約有吃一頓飯的功夫,像有一匹白絹飄過來纏繞著樹木,僧人高興告訴我說:“這就是云鋪海!遍_始時朦朦朧朧,像熔化的白銀,散開的棉團,過了很久渾然成了一片。青山全都露出一點角尖,像一大盤白油脂中有很多筍尖豎立的樣子,一會兒云氣散去,只見萬座山峰聚集聳立,又都恢復了原貌。我坐在松頂,苦于太陽曬得厲害,忽然起了一片云彩為我遮蔽,才知道云彩也有高下的區(qū)別,不全是一模一樣的。
初九日,從天柱峰轉(zhuǎn)道下來,過白沙矼,到達云谷,家里的傭人們用轎子迎接我,這次共計步行五十多里路,進山一共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