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霏霏蓮石湖散文
天氣預(yù)報說今天北京將迎來首場降雪,然而,我在蓮石湖畔苦等半天,從天而降的并不是鵝毛大雪,而是牛毛細雨。
說是牛毛細雨,其實雨絲遠遠比牛毛細密多了。它像絲絨一般在青黃之間的柳樹上拂過,柳枝便濕漉漉地往外滲水,水又順著柳葉往下滑,在葉尖匯聚成晶亮的水珠,慢慢、持續(xù)而又頑強地掉到地上。終于,半枯的柳葉不堪重負,無可奈何地飄落下來。
雨絲滑過掛滿紅果子的海棠,已經(jīng)沒有了細葉陪伴、在早霜摧殘下早就癟了半拉身子的海棠果,此時好像已經(jīng)吸飽了甘露,錯把冬雨當(dāng)春雨,興高采烈地重新圓潤起來,吸引了成群的喜鵲在它身邊嘰嘰喳喳。
湖邊成片的蘆葦已經(jīng)枯黃了,遠遠看去就像一圈土黃色的圍墻,精心而又執(zhí)著地護衛(wèi)著那一池碧水。只有高高挺立的蘆花,平心靜氣地在雨中搖晃,炫耀著它一春一夏又一秋的毫無收獲。
湖水看似平靜,但細細看去,湖面上一層層魚鱗般的皺紋,那是雨水灑在它身上的反應(yīng)。它就是用這種方法無言地接納了來自天邊的同類。
湖里有不少野鴨子,或三三倆倆、或成隊成列游來游去,還不時一頭扎到水里,片刻又從另一個地方冒出水來。野鴨子并不是捕魚高手,它不知道冬天的魚兒只在水底貓著取暖。
這是一片桃林,春天開紅花,夏天結(jié)紅果,秋天頂紅葉,F(xiàn)在是冬天,它光禿著全身,只有光溜溜的樹干被雨水洗得露出來暗紅。
這種植物說是叫做金銀木,實際上和金銀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它結(jié)著綠豆大的小果子,到了秋天紅艷艷,只是平日里深藏在濃密的葉子叢中,唯有冬天綠葉落盡,才顯得滿樹都是紅瑪瑙。這種紅豆想來是麻雀的最愛,因為我看到成群的麻雀在金銀木底下蹦蹦跳跳,落到地上的果子供它們大快朵頤。我曾經(jīng)感到奇怪,這些卑微的雀兒,曾經(jīng)被當(dāng)做“四害”欲趕盡殺絕,后來被證實也是以害蟲為主食。樹上的紅果密密麻麻,為啥這些麻雀非要等到果子落到地上才去吃?后來查閱資料才知道,原來,麻雀這東西也有社會屬性,受雀兒國里的紀(jì)律約束。滿樹的紅果子,只有在下了雪,地上實在沒有啥東西可吃的時候才能用來充饑。
這就像人類一樣,建立在高度自覺基礎(chǔ)上的紀(jì)律,才具有高度的約束力。想起了我們小時候整個冬天賴以充饑的紅苕。紅苕貯藏在土窖里,因為技術(shù)不過關(guān)的原因,總有一些紅苕莫名其妙地起了黑斑。大人總是先撿拾那些長了黑斑的紅苕來吃,說是長了黑斑的紅苕不耐貯存?墒,吃著吃著,原本好好的紅苕也長了黑斑,害得我們一冬天都吃這些帶著苦味的紅苕。換一句話說,本來先吃壞了的紅苕是紀(jì)律,可是,這樣鐵的紀(jì)律變成了紅苕只有在變壞的情況下才被允許吃掉。眼前這些麻雀難道不知道,如果不下雪,樹上光鮮的.紅果,非得要干癟變壞落到地上才能食用?
游人稀少,偶爾有幾個穿防寒服的男女經(jīng)過,都是雨傘遮面,腳步匆匆。湖邊有個釣魚人,穿著紅色的衣服,頭上包著條紋的頭巾。佩服她的雅興,走上前去打招呼:“美女,有沒有魚兒上鉤呀?”
被喚作“美女”的人兒回過頭來說:“啥情況呀?這話是咋說的?”
原來,和我一樣,也是個渾濁的須眉。
這個公園是免費的,經(jīng)營管理者為了效益也是煞費苦心。好好的野地,拉來報廢的綠皮火車,裝飾一新,又裝模作樣地建起了所謂的車站,堂而皇之地開起了“列車酒吧”。我走到列車門口,有嘴巴涂抹得猩紅的服務(wù)員熱情地打招呼:“先生進來坐坐,暖氣開放。”
我終于沒有進去,因為我還不明白,為啥有紅男綠女這個詞?你啥時候見過男人的嘴巴被抹上炫色紅?或者是有女孩子的嘴巴被染成“膽汁綠”?再說了,這樣的荒郊野外,不開車如何得來?開了車如何敢喝酒?喝了酒又如何敢把車子開回去?難道指望交通警網(wǎng)開一面,被查出來的時候理直氣壯地說:“沒錯,我是喝酒了。但我是在綠皮火車上喝的酒!
雨還在下著,不過雨絲更細密了,好像霧氣從天而降。這樣的雨,用牛毛來形容顯然是不合適的。那么,用“納米雨”來形容可以嗎?納米可是我所知道的最小的長度單位了。有科學(xué)家證明,世界上一切物體的特征,都可以用長度單位加以區(qū)別。比如我們見到荷花出污泥而不染,就是因為荷花的表面就是天然的納米材料。也有科學(xué)家說,其實物體的大小輕重甚至形狀,都可以用時間來表現(xiàn)。這次天宮二號太空實驗室,就搭載了據(jù)說世界上最精確的計時系統(tǒng)。這個精密計時系統(tǒng),其實是用來導(dǎo)航的。舉個例子,一件一尺長的物體,其各個部位對于時間的接受程度是不一樣的。這樣的細微差別,就是物體的原狀和它所處的空間位置。
時間不僅可以用來表現(xiàn)物體,還可以用來表現(xiàn)人。比如,小時候吃飯,最先吃飽的一定是我而不是母親,F(xiàn)在在家里,最先拿起筷子又最先吃飽飯的,仍然是我。所不同的是,從前最后吃飯的是母親,現(xiàn)在最后一個吃完飯并且收拾餐桌的是老婆。
其實,最細小的長度單位,既不是這米,也不是那米,而是女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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