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桐廬的寫景散文
桐廬在杭州城西大約七十五公里的位置,古來便有“杭州的后花園”之譽。作為一座具有悠久歷史的江南古城,桐廬之中頗有景致,錦峰秀嶺,飛瀑流泉,皆可以“大美”稱之。行走其間,聞蟬噪、鳥語、蟲鳴、花香,兼得山水之樂與田園之趣。
很多人第一次知道桐廬,多半是因為瑤琳仙境和富春江。而我最早聽說桐廬則是因為讀了范仲淹的《瀟灑桐廬郡十詠》!盀t灑桐廬郡,烏龍山靄中。使君無一事,心共白云空!币贿B十首這樣的詩,如海浪般洶涌襲來,讓人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擊潰了。雖然范所吟詠的桐廬與如今的桐廬在地理上并不完全一致,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我們對它的向往——仿佛不到彼處一游,這一生就白活了。人們常常因為一個個執(zhí)念的支撐,才實現(xiàn)了許多看似難以實現(xiàn)的理想。而我也因為放不下少時的渴盼來到了桐廬。
既到桐廬,自然不得不說桐廬的山和水!疤煜录焉剿,古今推富春。”古人的詩句,耳上聽來總覺虛,惟有親身到過、體驗過,方知此處風景原比古人所描繪的還要生動。白云源,通天河,桐君山,富春江……就算不提前人留下的詩作和題詞,光是那一程山,一程水,都已夠我們說上幾日幾夜的!板X塘江盡到桐廬,水碧山青畫不如。”山在靜默里相望,江水如柔軟綢帶緩緩飄遠,魚在水中悠游,則有種萬物不縈于心的感覺。那一刻我便想,若是有機緣做這富春江中的一尾青鯽或紅鯉,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一折青山一扇屏,一彎碧水一條琴。無聲詩與有聲畫,須在桐廬江山尋!比绻f詩情畫意是桐廬風光的底蘊,那么瀟灑便是它骨子里的神韻。
桐廬的山是瀟灑的,水是瀟灑的,人也是瀟灑的。如果非得找?guī)讉代表,首推桐君山上的桐君老人。這個人相傳是黃帝的臣子,后人雖將他奉為“中藥鼻祖”,卻不知其姓甚名誰。唯一知道的是,自從他來到了桐君山以后,便在此結廬煉丹,懸壺濟世,且從不收病人的診金,觀其形狀,頗有些“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的意趣。想來,這位不知名姓的桐君也是個灑脫之人,不想為聲名所累。他幫老百姓治好了病,老百姓說你就算不求回報,好歹告訴我們一個名字啊,方便稱呼。他指了指山道旁邊的一棵古桐樹說,那便以此為姓吧。于是,“桐君老人”的名字就此傳開了。放得下才能行得遠,這是桐君老人的瀟灑,也是人生的真正況味。
東漢初年,那個敢把腿擱在皇帝肚子上睡覺的'嚴子陵也來到了這里——他是為了躲避做官而來的。面對老同學一次又一次的邀約,他不勝其煩:“你自做你的皇帝,我還是回鄉(xiāng)下釣魚去的比較好。”說完這話,便攜妻歸隱于富春江畔,耕田垂釣,終老林泉!肮Τ芍x人間,從此一投釣!眹雷恿戤斎灰彩菫t灑的。
后來,此處又來了個姓蘇名軾號東坡的人。那一年,三十六歲的蘇軾因為得罪了主張變法的宰相王安石被貶到杭州做一個通判。仕途不順本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然而他卻說“得郡江南差可喜”,尤其一行桐廬之后,他的心境愈發(fā)達觀:“三吳行盡千山水,猶道桐廬景清美。豈惟濁世隱狂奴,時平亦出佳公子!庇辛诉@一片秀麗山水,貶官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論瀟灑,還有一個不得不提的人是元四家之一的黃公望,其人“長詞短曲,落筆即成,人皆師尊之,尤能作畫。”雖然關于他的祖籍何處至今說法不一,但誰也不否認,他曾歸隱于此,藝成于此,他那幅被后世稱之為“中國古代山水畫巔峰之作”的《富春山居圖》便是以富春山水為藍本創(chuàng)作而成的,不過這富春山具體指富陽還是桐廬我就不得而知了。黃公望的為人也很灑脫,與他同時代的鄭元■在《僑吳集》寫道:“姬虞山,黃大癡,鶉衣垢面白發(fā)垂!辈贿^,或許正是因為他癡于作畫,才能創(chuàng)作出讓人覺得“直性命殉之”的畫作吧。
登臨山水,想起這些或輕狂散漫、或傲骨錚錚的人物,想起他們的瀟灑個性,沒來由地自腦海浮現(xiàn)了宋人朱敦儒的《鷓鴣天·西都作》: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云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朱敦儒本也是瀟灑的,可惜后來晚節(jié)不保,依附了秦檜,以至于被人嘲笑說:“如今縱插梅花醉,未必王侯著眼看!迸c之相比,桐廬的瀟灑方為真正的瀟灑!爸衩懿环亮魉^,山高哪礙野云飛!鼻暌院螅≡谶@里的人仍是瀟灑的吧。山是舊時的山,水是舊時的水,人則有舊時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