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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飄來一片云散文
一
小丫通過招聘考試,走進了父親所在的學校,和父親一起成了一名教師。
小丫聽說過,但是還沒有感受到這所學校傳說中的神奇和輝煌;能走進這所學校,能在父親的扶持下教書,她感覺到很榮幸,她感覺到,她能在這所傳奇學校的光輝中,順著父親這個梯子很快走進她的教育夢想的天堂。她能參與到這所學校神話的續(xù)寫中,她將和教育雜志上看到的那些封面人物一樣,享受到講臺帶給她的幸福。她甚至幻想,她也能很快微笑在那些雜志的封面上。她的這些愿望,藏在心里,藏在每天和父親一起早早上班,很晚回家的笑聲中。
在小丫每天燦爛的笑容中,她經(jīng)歷了學校教導主任的招聘會議。
參加應(yīng)聘的兩個小伙子,競聘發(fā)言都很簡潔。
小茍穿著白色的衣服,打著藍色的領(lǐng)結(jié),光滑方正的臉,短短的頭發(fā)把額頭敞亮著,很精神。小丫看著站在主席臺上閉著嘴的小茍,有點想笑:“這么嚴肅干嘛呀?”小茍的話鉆進了小丫耳朵里:“如果我成為了教導主任,我會繼續(xù)我們學校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讓我們學校繼續(xù)輝煌。”
小茍下臺了,小丫鼓起掌來,整個會議室里只有她一個人的掌聲。大家都偏頭看她,有人看著她笑,小丫的臉紅了。
小虎走上了講臺,一件花白格子的體恤衫,像柔水一樣貼在他那略微凸起的肚皮上,隨意而瀟灑。他微笑著,右手隨意地舉在胸前,手就像話筒一樣傳出了清脆響亮的聲音:“如果我成為了教導主任,我會讓教師們更輕松更幸福地取得現(xiàn)在這樣輝煌的教學成績!毙』⒁蚕屡_了,小丫的手又提了起來,但是,她沒有拍出響聲,因為,她仍然沒有聽到會議室里有響聲,她怕她的手又把她自己的臉給拍紅了。
會議室里吵鬧著,吵鬧的什么,小丫一句也沒聽清楚。開始投票了,開始收票了,開始宣布結(jié)果了。
校長咳嗽了一聲,莊嚴地宣布道:“小茍一票!小虎四十八票。小虎當選為學校的教導主任!”
聽到宣布,小丫的手再一次提起,而且拍了起來,但是沒有發(fā)出聲音。因為,會議室里還是很靜,還是沒有掌聲。校長宣布了競聘結(jié)果后大家就離開了會議室,會議結(jié)束了?
小丫站起身,驚訝地起身,她轉(zhuǎn)著身子找著父親。父親和大家一起說笑著走出了大門,小丫追上了父親,拉著父親的肩膀,張著嘴想問父親,父親看著小丫笑了笑,舉手把小丫的話擋回了小丫的喉嚨,就走進了他所在的教師辦公室。
晚上,小丫吃著飯,吃得很慢,好像有心事。父親看了她一眼,沒有問,慢慢喝著他的酒,嚼著下酒的豬耳朵。
“爸,”小丫終于忍不住了,“咋小茍才一票呢?如果不是我投他一票,他不就吃鵝蛋了嗎?這讓人多難堪呀!他這么不受教師歡迎嗎?”
父親看著小丫天真的樣子,笑了笑,端起酒杯,抿著酒,沒說話。
“爸,你啥意思?你這笑有點奸詐!
父親笑了笑說:“吃飯吧。喝酒嗎?”
小丫不問了,她知道,父親有一個習慣,學校里的事情不在家里說,他覺得不該告訴小丫的,任隨小丫問,他也不會告訴。
父親怎么能告訴小丫呢。校長要的人就是小虎,競聘前,哪一位老師沒有接到電話?校長算定父親會告訴小丫的,所以,沒有另外打電話給小丫。父親不想讓這朵快樂的花被路邊飛馳的車趕出的泥塵給遮蓋了,所以沒有把校長的電話內(nèi)容告訴小丫。學校的多數(shù)老師也希望小虎當教導主任而不是小茍,這些秘密小丫哪里知道?父親知道小丫遲早會知道,但是,他希望小丫自己去看,自己去發(fā)現(xiàn),而不是從他嘴里知道。他不想他嘴里放出的臟水臟了女兒這朵花,他知道女兒的夢想,他希望女兒的快樂夢想能保持得持久一些,長遠一些。
二
小丫是班主任,小丫的父親是老班主任,但是,父女二人沒有教同一個級。
父親總是叮囑小丫,不要讓班上的學生作弊,不要讓班上的學生抄襲作業(yè)。結(jié)果,第一學期期末考試,小丫班上名列年級三個班第三名。
一走進客廳,小丫把提包往沙發(fā)上一拋,就喊道:“太不公平了!竟然這么黑!”
“什么事?”父親在書房里問道。
“原來,那些班的考試座位,都是一個成績好的一個成績差的搭配著。學生給我說,那些班的作弊很兇,我還不相信。我去學校清理試卷的時候,看了那些卷子,改動那么大,語文閱讀題的答案都改得一模一樣!為什么他們的就這樣安座位,而我班的卻是優(yōu)生一團,差生一團?不是說是電腦隨機編位的嗎?”
小丫像做報告一樣,說完最后一句話,還罵了一句帶“媽的”臟話。
父親只是“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爸,你說話!”小丫沒有聽到父親的話,走進書房,一屁股坐在父親沙發(fā)的扶手上,“這太不公平了,我要找他們!”
“找誰?”
“找小虎,是他安排的座位!”
父親抬頭看著小丫,這朵潔白的花紅了,那紅暈涂抹著的臉,就像樓下那剛開的添色木芙蓉。
“是我讓他那樣安排你班上和我班上的!
“什么?”父親淡淡的一句話,像炸雷,把小丫炸得跳了起來。
她張著大嘴,看著父親,父親還是那樣平靜,還是那樣笑著。父親聰明嗎?他怎么這么傻?先進沒有了,績效比別人低……小丫不明白自己的父親了。
父親往門外揮揮手,讓小丫出去,父親又要寫文章了。
小丫無力地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著電視,電視里放的什么節(jié)目,她根本沒看進去。她做夢都沒想到,害她的竟然是父親。雖然小丫在父親班上讀書的時候就天天聽父親說:“要讓作弊的學生也考不贏自己,那才是本事!彪m然小丫知道學生作弊的危害,可是,學生不作弊,怎么能考過作弊的學生?特別是水平相當?shù)膶W生。何況,這是要評比的呀!這是牽涉到獎金,牽涉到名譽,甚至牽涉到前途的呀。小丫有夢想,她不只是想教書成功,她還想當官,自己教的學科和班級都比別人差,自己的這些機會不就葬送了嗎?原本以為父親會幫她,哪里想到父親是在害她!
吃晚上了,母親喊了三次,小丫都沒有到飯廳吃飯。父親第四次喊她的時候,她站起身,砰的一聲關(guān)了她的房門。
“她生誰的氣?誰惹著她了?”母親看著父親問道。
父親洗著碗,沒看母親,小聲說:“她自己惹著了自己。”
“平時上課還整天樂呵呵的,這考完試放假了,還放出毛病了。冒犯了哪尊神了?”母親念叨著,父親聽著,沒有說話。
其實,父親心里根本沒法平靜。他知道說什么都沒有用,小丫不會相信,他不想把他的觀念強加給女兒,就像當初他的父母不把觀念強加給他一樣。他不想女兒過早地明白有些問題,明白太早對她沒有好處。父親一邊做家務(wù),一邊聽著女兒房間的動靜。他聽到了女兒的抽泣聲。
父親回到了書房,母親在客廳里敲著女兒的房門,一遍又一遍,女兒的房門還是沒有打開。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弄你的電腦,寫你的破文章。女兒……你還管不管?她傷心你不問,她不吃飯你還是不問,電腦是你女兒?再這樣,你一個人過去!”小丫媽站在門口罵著小丫的父親。
小丫父親沒有說話。
小丫母親一直念著,數(shù)落著!
“你還有沒有完?這覺還睡不睡?你自己看看多少時間了?”小丫的父親終于發(fā)火了。小丫聽著父母的吵鬧,心里更煩了。小丫的吼聲穿越厚厚的墻壁傳進了父母的耳朵里:
“你們吵什么?你們是要逼死我呀!我死了你們就不吵了?”
小丫父母的屋子里安靜下來。
三
整個寒假,小丫都沒和父親說話,父親也沒有管小丫,每天都在書房里弄他的電腦。母親看著這冷戰(zhàn)中的父女倆,不知道說什么,只是做她的家務(wù)。她說小丫,小丫要吼她;說小丫爸,小丫爸會白眼瞪她。這父女倆教書教成了仇人,這對仇人的出氣筒就是她這個媽,她只有受著。有啥法呢?總不能像那麻雀一樣,翅膀兩拍拍一飛了之吧?
開學了,小丫知識上的問題,她去問別的老師,再也不問父親了。上學放學,她也不再和父親一路了。每頓飯,父親還是一口飯,一口酒,聽母親說一些電視上的新聞,電視里的故事。這倒好,父女倆不說話,卻成了小丫母親忠實的聽眾。好得小丫母親話多,不然,這家里的飯桌該是多么郁悶呀!
又一學期結(jié)束了。
發(fā)完通知書,小丫唱著歌跑進了客廳。
“爸,我班上考了片區(qū)第一!”小丫終于主動喊父親了。
父親沒有說話,在書房里看他的小說。小丫跑進書房,又坐在那個她已經(jīng)陌生的沙發(fā)扶手上,一把搶了父親的小說,把頭埋到父親的肩膀上說:“爸!你女兒考第一了,你咋不祝賀一下?”
“你真該看看這本小說!备赣H偏頭看著放在他肩膀上的像小學生課本上一樣笑瞇瞇的太陽似的臉,笑著說。
“什么書?《魯濱遜漂漂流記》?這么老的書也要看?爸,我考了第一,你好像不高興!你還在生自己女兒的氣?我老爸有這么小氣嗎?”
“走吧,吃飯去!备赣H說。
看著走出書房的女兒,父親搖了搖頭。
不知不覺中,小丫就成了初三的班主任。她每天很早就到學校,晚上學生離校后她才回家。看著這朵勞累的花朵,父親的笑容越來越少了。
初三不是初一初二,競爭對手變了。特別是初三有一個班,換了一個老師做班主任。這個班主任,小丫的父親也不是他的對手,小丫有著承受打擊的心理嗎?
“爸,你咋了?這段時間你咋沒有笑容了?就像一個失戀的人喝悶酒!毙⊙就O驴曜樱粗赣H說。
“你父親好像又老了很多似的,皺紋多了,晚上睡覺也哀聲嘆氣的!毙⊙镜哪赣H說,“四十來歲的人,就像七老八十的。不缺吃不缺穿的,你愁個啥?成林黛玉了?”
小丫被母親說父親的話逗笑了。
“你懂啥呀?吃飯吧!备赣H說完這句話,起身舀飯,三兩口吃了,又鉆進了他的書房里。小丫哼著歌,在她的房間里玩她的游戲去了。聽著小丫的歌聲,父親在電腦前,又搖了搖頭。
初三的第一次月考,小丫班上仍然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年級前十名,小丫班上占了六名。聽到小丫報告這個成績的時候,小丫的父親抖了一下。他坐在沙發(fā)里一動不動,直到小丫搖晃他,他才醒悟過來。
“小丫,有需要爸幫你的嗎?記得爸叮囑你的事情嗎?”小丫爸沒有看小丫,但是,語調(diào)很嚴肅。
“爸,遇到什么事情了?這么嚴肅?有必要嗎?”小丫不解地看著父親。
“千萬不要讓學生養(yǎng)成了抄襲作業(yè)的習慣,不要養(yǎng)成了作弊的習慣,學風壞了,就是用吊車吊也搬不回來。特別是到了初三,不要到時候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說句真話,你這次月考的結(jié)果,不是老爸想要的結(jié)果!
小丫知道父親說的什么,她不想再聽,但是又不想和父親鬧別扭。父親是學校的老江湖了,父親的話不可能沒有道理。但是,其他班都是這樣做的,她為什么就不能這樣做?到底是父親錯了,還是其他班的做法錯了?小丫鬧不懂,她不知道該相信誰的。她默默地退出了書房,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次月考要到了,小丫好像一點不緊張。
小丫的父親開始干涉小丫了,他讓小丫把班上的前20名學生喊到辦公室。小丫的父親給這些學生講述著現(xiàn)在的就業(yè)方式,公招方式,列舉著他的學生的們的故事,要小丫的這些學生必須要拼命了,爭取上好的高中,上好的大學。說完這些,父親又說到了考試不能作弊的問題:“作弊都是給老師做的,都是給你們小丫老師做的。對你們有什們好處?社會上有許多歪門左道的事情,但是學技術(shù)不能假,技術(shù)要你展現(xiàn)出來,你騙不了人。讀書就是技術(shù)!
小丫聽著父親的話,真老。這些話是小丫讀初中時就聽得耳朵起了繭子的話,父親還是這一套。原來,父親就是用他這些幾十年不變更的話教育著他的每一批學生?怪不得,學生們都喜歡年輕時髦的老師,不喜歡這些老家伙們。
“如果成績是真實的,就是考差了也不要緊。考試就像體檢,就是要把你知識和習慣的病癥暴露出來,然后才能對癥下藥,及早治療。如果弄虛作假,遮蓋了知識的缺陷,哄騙了老師。到高中考場上,就只有丟人現(xiàn)眼了!苯又,小丫的父親講述著這幾年來的高中考試的規(guī)矩,考場座位的編排方式,考場不準攜帶的東西……
小丫聽著父親的話,心里有了震動。她才明白,現(xiàn)在的高中考場和大學考場的形式一樣,和他們讀書那個時候的規(guī)矩已經(jīng)不是一個世界的了。
小丫記住了父親的話,她這樣要求著她的學生。
第二次月考來了,第二次月考的結(jié)果出來了。小丫班上又成了三個班最差的。這出乎小丫的意料,卻成了小丫父親想要的結(jié)果。
四
初三教師召開了月考總結(jié)會,小丫作為班主任,成了小虎主任重點批評的對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小丫父親沒放在心上,他覺得小丫受點打擊不是壞事。
可后來的消息,讓小丫的父親沒法輕松和樂觀起來了。
新?lián)Q班主任那個班的學生,竟然在月考前就偷出了幾科的試卷,那個班成為了三個班最好的,小虎主任不但沒有批評和提醒這個班的班主任,反而大肆表揚這個老師,表揚之后就是責怪似地嚴厲批評小丫。
“爸,這次又是你讓小虎主任在初三教師會上罵我的嗎?憑什么?作弊成堆,成績虛假的不被罵,我按你的要求嚴格要求學生還被罵了?這學校究竟是要虛假還是要真實的成績?”小丫一句又一句的質(zhì)問,像火球扔向父親,燙得父親驚訝地看著雙眼發(fā)紅的小丫。
“說呀!是不是你?有你這樣當爸的嗎?”看著一眼不發(fā)的父親,小丫相信了自己的判斷,她怒吼起來。
小丫爸終于清醒過來,他伸手去摟小丫的肩膀,小丫一把推開了父親。
“如果我說不是,你相信爸嗎?”父親看著小丫,小聲說道。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知道他們的會議上小虎說了什么。
“不是?那他怎么那樣罵我?沒有你的同意他敢嗎?”
“小丫,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訴你,不想讓你這么早知道?磥憩F(xiàn)在不得不說了。走吧,我們到樓上去坐坐!备赣H伸手拍了拍小丫的肩膀,走出書房,走出客廳,往樓上走去。
“你不知道我們學校已經(jīng)變了嗎?”父親看著天空,慢慢地說道。
小丫也看著天空,對面山頭飄著一片黑云,很暗,像要下雨的樣子。那片黑云,讓這個冬天的傍晚黑得更早了。
“校長走了,現(xiàn)在這個校長,不好說,你已經(jīng)感覺到了。還記得前次的教導主任競聘會嗎?記得小茍的發(fā)言和小虎的發(fā)言嗎?特別是小虎的發(fā)言……以前的中層干部還有競聘形式,你看今年上臺的幾個中層干部,哪一個是經(jīng)過了教師投票和座談的?你也不小了,不讓我多說,你應(yīng)該能看出來了!备赣H停下了話。
小丫把父親的話和學校發(fā)生的事情對應(yīng)著。她想起了小虎的話:
“讓教師們更輕松更幸福地取得現(xiàn)在這樣輝煌的教學成績……原來是這樣?”小丫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就是放縱學生作弊,從座位安排上給學生提供巧妙作弊的機會,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得期末考試的好成績?”
父親沒有點頭,他仍然看著遠方的天空。
“他們?yōu)槭裁催@樣做?”
“你不也這樣做了嗎?你班上的期末考試成績,我一直就不相信。不是我不相信我女兒的能力,而是我女兒沒法接受‘這真實’帶來的窩囊。所以,你不相信我的話,也不會用我要求學生的方式來要求你的學生?墒牵跞,到了高中考場,你的學生做不了弊。成績出來了,別人就會問,平時考片區(qū)第一的,怎么中考成績這么糟糕?如果真有人這么問,你怎么回答?你的臉會不會紅?”
小丫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有人不會臉紅,因為他已經(jīng)習慣了。所以,那一次我們父女鬧了那么長的時間,我也沒有給你說這些,就是想讓你自己去看。而且,我不想讓你過早看到這些,怕你受到這些東西拖累,練不出真本事。就是現(xiàn)在,我也不想給你說,可是,不讓你了解,又怕你會像那幾個年輕教師一樣,為了避免月考挨罵,就會不擇手段。月考沒挨罵,可是中考結(jié)束后就會挨家長的罵!备赣H停了一會接著說:
“挨罵有什么呢?只要臉皮厚點就不怕挨罵了。去年高中考試考那么差,校長不是說盡力了嗎?小虎不是說盡力了嗎?那些畢業(yè)班的老師不是說盡力了嗎?你我敢去說人家沒有盡力誤人子弟了嗎?沒有哪一個領(lǐng)導會承認自己無能承認自己沒盡責,同樣,也沒有哪一個誤人子弟的老師會承認是他誤了學生。看著那些被誤導被忽悠最終被浪費了的孩子們,有啥法呢?”小丫聽到了父親在嘆息,看到了父親在無奈地搖頭。
“學校的榮譽不要了嗎?”小丫最初以為是個別教師在放縱學生作弊,沒想到會是這樣,可是她沒法理解。
“學校榮譽?能當飯吃?能賣鈔票?現(xiàn)在當官誰看你學校的業(yè)績?都是靠錢買的。只要把上面打點好,把酒陪好,把下面的教師‘團’好,年終考核這學校和校長就是‘優(yōu)’!备赣H不想說這些,可是,他忍不住嘴了。
“老師們?yōu)槭裁赐蝗蛔兊眠@么不可理喻了?”
“唉!學校越差,教師就越不累,學校管理就越不理直氣壯。最主要的是,大家伙都把精力放到了錢上去了。到省城進家教公司,那里一百多元一個小時。但是,那里對輔導質(zhì)量要求非常高,就要精心準備,備課,備資料。人哪里有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就只有放棄學校這邊的教學。如果學校這邊升學考試繼續(xù)好,就樹大招風,教師們就沒法在學校這邊偷懶,偷不了懶怎么有時間和精力應(yīng)對家教公司那邊?那邊的錢誘惑人!所以,小虎的演講和做法正好滿足了大伙的需要,又有校長鼎力支持,他不當教導誰當教導?”
一邊聽著父親的講述,小丫一邊理著自己的思緒,她終于弄明白了,這個曾經(jīng)的輝煌的學校,已經(jīng)掉進了一個陷阱里,被陷阱里的狼一嘴一嘴吞噬著。這里的教師和領(lǐng)導都不需要真實的成績了,都不需要曾經(jīng)的輝煌了。校長縱容著教師,通過作假來撈取期末考試的成績,讓教師們在年度考核的時候給他打優(yōu);教師們希望學校差,差了就不被上面重視了,檢查少了,就不需要抓學校的教學質(zhì)量,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撈錢了。
小丫也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挨罵了,挨罵不是因為自己班上考差了,而是因為她這種不準學生作弊又要求學生勤學好問的做法,讓她班上的中考成績沒法“差”,這影響到了大家的利益。這就是小虎表揚作弊痛罵小丫的真正原因。可是,小丫班上并沒有考好,雖然父親看了她班上學生的得分率一再說很正常,很合理,難道是她班上的科任教師也不滿她的做法,表面努力,暗里放棄學生?
想到這,小丫嚇了一跳,她講出了她的擔憂。
父親沒有表態(tài),而是說:
“爸不希望你在這農(nóng)村學校,這學校眼看著一年不如一年。但是,要到別的學校去,特別是城里的學校,要的是真本事,學科知識的熟練,課堂教學的熟練……不是弄虛作假的手段。我就是要讓你經(jīng)過這個初三,明白怎樣帶領(lǐng)學生才能出真成績,出好成績?墒牵闾谝庋矍暗谋頁P和批評了。這表揚和批評能成為你的本事嗎?這也是我為什么要出來干涉你的原因,不愿意給你講學校的事情的原因。只是我沒有想到小虎這次會這樣罵,以前他來暗的,這次竟然這樣跳出來了。他的罵不是要你成真,而是要你也教學生作弊。唉!”
五
小丫站在樓頂,山頭上的烏云已經(jīng)飄到了他們父女的頭上。
聽著父親一聲接一聲的嘆息,小丫明白了父親每晚睡不著覺的原因了。他被學校的癌癥折磨著,忍受著學校里那些蟲的啃噬。
小丫想到了學校里一些老師當著她的面對父親的指責,她一直以為是玩笑,現(xiàn)在明白了,這哪里是玩笑?父親的嘆息里原來還藏著這深深的教學不被認同帶來的孤獨的煎熬。學校十幾年的美名,是父親他們打拼下來的,他哪里會不珍惜?可看著學校就這樣越來越糟糕,他一個普通的教師卻沒有回天之術(shù),由以前的被尊重到現(xiàn)在的遭受明里暗里的指責,他怎么又不愁苦而無奈呢?那么敏銳和敏感的父親,怎么會感覺不到這些?怪不得父親說,他的精力已經(jīng)不在教育教學上了,父親是對他的學校絕望了。
小丫只猜到了父親心思的一部分。她哪里能想到,父親更為煎熬的是她,是她這個女兒,如果女兒不走進這所學校,他怎么會這么焦心?
他的女兒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經(jīng)受煎熬,飽受委屈,他卻沒有辦法保護。他不想讓女兒看到教育的黑暗,他只想讓女兒保持著教育的理想和純真,可是,他怎么也沒想到,竟然這么快就讓女兒看到了教育的可怕一面,她以后的路將怎么走?作為普通教師,他只想讓他的班級在備受質(zhì)疑和埋怨中保持那一份“真空”的味道,因為,他對那些獎狀等榮譽徹底不需要了,他只想教出幾個有真本事的學生來。在他的能力范圍內(nèi),讓盡可能多的學生走進更好的高中,長出更為有力的翅膀。他希望他的女兒也能這樣,可是,她還年輕,她需要的東西還很多,評先進,評職稱,看的都是期末考試的名次,沒有誰去研究學生有沒有作弊,只研究你的名次,何況又是在現(xiàn)在這個倡導著作弊的環(huán)境里?磥,他這個父親真的錯了,他可能真的在害著自己的女兒。
女兒對父親的質(zhì)疑,是父親最為苦惱的事情。現(xiàn)在,他也不知道怎樣教女兒才是正確的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悲哀的父親嗎?
他更為苦惱的是,校長對小丫的談話:學習別人的做法,也要該學的才學,不該學的就不要學。“別人”是誰?不就是指他這個父親嗎?什么不應(yīng)該學?讓學生不作弊,讓學生落實“勤學好問”也錯了?他沒有想到,他引為成功,引為為自豪的教育理念,遭受到了現(xiàn)在領(lǐng)導的質(zhì)疑,而且像拔河比賽一樣,把他的女兒拉向一個可怕的世界里。
他非常自豪的名言就是:“讓別人作弊也考不贏我!”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哪里有那么簡單?一門學科作弊五分,十門學科就是五十分?這五十分足以把一個勤學好問學生的自豪自信打擊得無影無蹤。
他的小丫該放縱學生作弊嗎?可是,不作弊,下一次被學校領(lǐng)導訓話和責罵的又該是他的女兒了。因為,那個班主任他太了解了。
小丫和父親久久地站在樓頂,想著各自的心事,看著頭頂那一團無邊無際的黑云,沒有雨,更不會有霹靂,這云什么時候才能散去?能散去嗎?
黑云籠著的天空里,吹著寒風。
“走吧,爸。好冷!”
小丫跟在父親后面,回到了屋子里。父親看看小丫,走回了他的書房,他不知道該給小丫說什么。
不作弊吧,每一次月考考差了都會挨罵,是那種毫無道理而且充滿著詭計的罵;作弊吧,可……
2013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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