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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吃四寸膘的名人故事

時間:2021-09-16 09:52:10 名人故事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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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吃四寸膘的名人故事

  這不是黑道故事,是我在農(nóng)村插隊時吃肥肉的故事。

  那年頭,中國的最大特色就是折騰。農(nóng)村自不能例外,每逢冬季農(nóng)閑,從生產(chǎn)隊往上,層層興修水利,農(nóng)民叫扒河;而公社及至縣里組織的大工程,叫扒大河。往往是前任書記開渠,后任書記便筑堤,所以年年不得消停。扒大河很苦,指標(biāo)是硬的,通常每人每天兩方土,不是從河底取土挑到河岸上,就是從平地取土挑到堤頂上,非強勞動力不能勝任。至于風(fēng)雪交加、天寒地凍之類,都不在話下了。如我輩之無依無靠的知青,年年爭著去扒大河當(dāng)民工,并非因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改造好了世界觀,而是扒大河不用自帶口糧,一天三頓全吃公家的,節(jié)省下一冬的吃食,可以留著開春后填肚子。物質(zhì)決定意識,口糧短缺決定了我們的奮不顧身。

  扒大河工地上,不但可以放開肚皮吃飯,而且工程勝利結(jié)束時,還有一頓大肉作為慶功宴,這就歸到我們的正題上來了?傇陬^十天前,民工們就開始興奮,收工后躺在窩棚里饞涎欲滴地討論,今年的這頓肉,會是“四寸膘”還是“五寸膘”,也就是肥肉,農(nóng)民叫白肉,厚度起碼得在四寸以上。熬了一年的肚皮,早已沒有半點油水,非此不能殺饞。然后便是催促火頭軍,趁早到公社食品站去看好豬,生怕肥膘肉讓別人搶了去。其實伙夫同樣心急,天天吃晚飯時都會向大家匯報,今年殺的'豬,毛重幾何、膘厚幾寸。

  終于有一天,伙夫把肉背回來了,所有人都圍上去,看、摸、掂、嗅,叉開手指量,四寸五還是四寸八地計較,性急的索性伸出舌頭去舔一口,冰碴子把舌頭劃出血痕,還自以為撈到了油水。本隊的看飽了,還要派代表溜到鄰隊的伙房里去,與人家的肉做比較。得勝的一方,在工地上可以自豪地取笑對方,從白肉的厚薄,攀扯到對方的工程進度、個人的氣力大小,直至性能力的高低。失利的一方,不免要埋怨本隊的伙夫技不如人,明年怎么也不能再用他,并賭咒發(fā)誓,明年的白肉,一定不能再輸給別的隊?傊膺沒吃進嘴,精神上的享受已經(jīng)豐富多彩了。

  吃肉的日子終于到了,那是比過年還要激動人心的時刻。須知過年是吃自己的,而現(xiàn)在是吃公家的,公私不能不分明。傍晚時分,整個工地上都彌漫著豬肉的濃香,人人都沉醉在即將到來的幸福之中。驗工結(jié)束了,工具收攏了,行裝打好了,天色黑盡了,只等吃完肉就可以上路回家了,吃肉的慶典也就開始了。全隊十幾個民工,人手一雙長竹筷、一只大海碗,在桌邊團團圍定;锓?qū)⒅蠛玫娜膺B肉帶湯地盛在一只大瓦盆里,端到桌子中間放好。閃爍的煤油燈下,切成巴掌大的白肉,油光閃亮,浮在湯面上,微微旋動,雖是寒冬臘月,也可見熱氣騰起。

  隊長放開喉嚨大聲吼:“看好了?”

  眾人齊聲應(yīng)和:“看好了!”

  重復(fù)三遍,隊長一聲令下:“吹燈!”伙夫“噗”地吹熄了煤油燈。

  燈熄就是無聲的信號。十幾雙筷子一起插進了肉盆。只聽得噼噼啪啪、叮叮當(dāng)當(dāng)、稀里嘩啦,也就三分鐘的時間,便只剩下筷子刮過瓦盆底的嘶啦聲了。那是意猶未盡、心有不甘的人在繼續(xù)奮斗。待到一切都靜了下來,隊長才開始問:“都吃好了?”話音里帶著心滿意足的慵懶。

  七零八落的聲音回復(fù):“好了!

  “上燈!”

  煤油燈點亮,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向盆里,大伙都不相信黑地里能把肉塊撈得那么干凈。但事實勝過雄辯,盆里確實只剩下了清溜溜的油湯。

  每個人都表示自己吃得十分痛快,至少大家的嘴唇上都有油光。這就是黑吃的妙處了。如果是在明處,你快了我慢了,你多了我少了,必然生出矛盾,埋下怨懟,公家花了錢還落不了好;就是讓隊長去分,也會有大小、厚薄、輕重的計較,免不了抱怨他偏心。當(dāng)時的中國,不患寡而患不均,而絕對平均是神仙也難辦到的。這頓慶功宴要想吃得皆大歡喜,黑吃無疑是最好的辦法。湯足飯飽之后,嘴閑下來了,民工們會忍不住夸口炫耀,說自己吃了幾塊又幾塊,誰也不會承認(rèn)自己比別人吃得少。因為在完全相同的條件下,你吃少了,吃不到,只能說明你無能。而按他們報出的數(shù)量,肯定遠(yuǎn)遠(yuǎn)多于隊里所買的那塊肉。

  當(dāng)然,黑吃也是有技巧的,初次參加的人,一塊肉都吃不到也是常事。這技巧就是,下手的時候,筷子一定要平著伸進湯盆,因為肥肉都浮在湯面上,一挑就是幾塊;如果直著筷子插下去,就很難夾住油滑的肥肉。一經(jīng)點破,相信大家都能明白。

  我肯把這個技巧透露給大家,是相信那個時代絕不會再回來,藏著這屠龍之技,也無用武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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