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母三疊抒情散文

　　一、故土

　　故土難離，是思鄉(xiāng)游子的血啼。雖然僅僅兩個春節(jié)沒有回老家，雖然老家已人去院空，但新春佳節(jié)的思鄉(xiāng)之情，越來越加強烈。

　　過年請故去的先人回家“團圓”的習俗，如同養(yǎng)育故土的漕河故道，不知在故土流傳了多少年。每逢大年三十太陽一落，男人們或是兄弟結(jié)伴，或是領(lǐng)著男孩，帶上紙錢稈草和鞭炮，去空曠的野外。頓時，曠野里便爆竹聲此起彼伏，隨之一堆堆篝火悠悠燃起。于是，先人的靈魂便被“請”回了家，供奉在正堂，擺上供品、放上碗筷、香火縈繞。每頓飯前總是忘不了虔誠地拜過先人、給先人碗里添些飯菜，直到正月初五，將先人送走為止。人們用這種古樸的方式祭奠先祖，一代一代地傳了下來，就象年三十神龕上的香火，靜靜地延續(xù)著……

　　我家祭祖的方式與鄉(xiāng)鄰有所不同。母親在我八歲時故去，由于當時我們年齡尚小，每逢年三十，到母親墳上擺供燒紙，也算是給故去的母親拜年了。因此，母親從沒有回家過年的福份。

　　自從搬家到市里，回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然而上墳祭祖的日子，到母親墳上盡一點兒子的“孝道”，始終刻在了骨子里。

　　今年三十，天格外的冷。幾天前的一場瑞雪，使得土路上的人少了許多。我和妻子騎車象駕駛一葉孤舟,小心地行進在“盡孝”的歸途。

　　穿過繁華的鬧市，回家的路雖然坎坷，但依然那樣熟悉，那樣親切，又是那樣的凝重。

　　灰蒙蒙的天，彌漫著薄霧，太陽象個掛在輕紗里，被奶洗過的橘子，無精打采地在天空忽隱忽現(xiàn)。被軋實的雪，撫平了路的疤痕。挺拔的白楊傲立在路邊，象披上銀色鎧甲的壯士，格外威武彪悍。麥田，殘雪，羊群，幾聲清脆的響鞭，驚起覓食的鳥兒，撲楞楞飛到樹上，使得樹掛呼啦啦落了下來。不遠處的村里時時傳來幾聲炮聲……好一幅冬天的畫卷。

　　隱隱約約那熟悉的村子閃現(xiàn)在眼前，一種從沒有過的感受涌上心頭，酸楚浸入眼睛。這就是生我養(yǎng)我、給我坎坷、給我關(guān)懷、讓我熱戀的故土么？封存已久的往事映在眼簾，抽出一縷縷濕漉漉的記憶……

　　故土是母親，含辛茹苦哺育著兒女，兒女的成長耗盡的是母親生命的乳汁。童年的我最憂傷、最刻骨銘心的記憶莫過于那個秋雨朦朧的早晨，由于被刮斷的照明線路與有線廣播連在一起，家里的小喇叭“咔咔”直響，母親為不使我們受到傷害，在剪斷廣播線時，電魔無情地吞噬了母親年輕的生命。故土培育了偉大、無私的母親，母愛永遠在故土里延續(xù)……

　　淳樸的故土，養(yǎng)育了淳樸的鄉(xiāng)親。雖然在那個貧困的年代，大家都在苦熬，但貧困的鄉(xiāng)親沒有忘卻我們姐弟三個幼小的生命，用真情給予了我們無限的關(guān)護。母親去世后，是左鄰右舍主動地給我們作伴，給我們的人生路壯膽；當我們遇到困難的時候，是好心的鄉(xiāng)親給了我們抗爭的勇氣；當我們受到挫折的時候，又是鄉(xiāng)親們?yōu)槲覀冎鞒终�義。呵！故土，給了我生命。鄉(xiāng)親，使我學會了做人。是故土賦予了我人生磨難的坎坷經(jīng)歷，使我漸漸地成熟，懂得了做人的道理，也給予了我如同故土一般堅強不屈的剛正性格。

　　故土，是我終生難以割舍的情誼。每逢來到這片土地，就象撲進了母親的懷抱，周身頓覺熱血沖騰；每逢見到鄉(xiāng)親，就象見到了久別的親人。感覺時間過得最快的莫過于回家的日子，總想多串幾家門，多看幾個父老鄉(xiāng)親。

　　進得村來，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人們把對生活的熱愛與憧憬都寫入大紅對聯(lián)。與往年不同的是大街上不再是熱鬧的人群。由于天冷的緣故，孩子們大多在家里坐在包餃子的大人們身邊看著電視，偶爾有幾個淘氣的男孩在院里拉響一掛鞭炮、放幾個雙響，增添了幾分節(jié)日的氣氛。

　　蒼老的故土煥發(fā)了盎然生機。人們不在固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美滿都寫在了身著靚麗衣裳孩子的臉頰上，寫在了一幢幢流光溢彩的庭院里，寫在了鄉(xiāng)村商店琳瑯滿目的貨架上……。走向富裕的故土主人變得精明而實在，但祭奠祖先的習俗仿佛更加牢固，神龕上供品豐富多彩，似乎先人們也在盡情地分享生活的美好。

　　故土變了，但故鄉(xiāng)人依然廝守著那份淳樸與真誠，依然用簡單直率的方式向?qū)じ�的游子敞開了豁達的胸懷，依然用粗獷的豪情，用一顆赤誠的心款待著思鄉(xiāng)人。見面，沒有客套的寒喧，最多的是詢問和關(guān)心。臨別，還要送上特產(chǎn)給捆在車上，就象送別游子遠行。每逢這個情景，總是難以推托鄉(xiāng)親的真情，戀家的情感更加濃烈。

　　呵，因為有故土，游子才不會孤獨。故土，在我心中永遠是一杯溫馨的美酒，永遠是我魂牽夢繞的根。

　　我是風箏，故土就是那不能割舍的生命之弦。

　　二、今年三十未回家

　　俗話說：風雪不攔路�？山衲甏汗�(jié)前幾場煩人的雪，確實阻斷了我回家的路。

　　生活和工作的疲憊，使得詛咒的病菌趁虛而入，竟突然放平了我這個心寬體胖之人。大年三十，已輸液三天的我，躺在小區(qū)診所的病床上，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攪亂了一顆焦灼的心。

　　按鄉(xiāng)俗今天應(yīng)是回家祭母的日子。從第一天輸液那天起，我就暗自祈禱，圓我回家給母親上墳的夢。

　　這次感冒實在厲害，輸液三天仍咳嗽不止。無望的我輾轉(zhuǎn)反側(cè)，不安地望著茫茫的天空，忍受著思念的煎熬。

　　原想，找輛車子，拉上孩子，一來上墳，二來看看久違了的鄉(xiāng)親�？杉毤毾雭恚�大年三十給辛苦了一年的'司機添麻煩，施難于人，這個人情太貴重了。人情象存款，而我恰恰是個“守財奴”，善于存儲，從來舍不得輕易支取。于是，就想花幾十塊錢打個的�？善�偏大雪使得“的哥”難求，往日見你就特別親熱的“的哥”委婉地用笑臉給了我一個難言的無奈。大雪給出租車帶來了財運，誰愿往鄉(xiāng)下跑不掙錢的買賣？

　　躺在病床上，真正體驗了弱者的孤獨、悲哀與無助。單位同事來看望，也絲毫沒有了卻心中的煩躁，出于禮節(jié)上的寒喧，也只能勉強地罩上苦笑的面具。畢竟診所不是待客的地方，目送走客人，看著輸液管里嘀嗒的藥滴，心隨之震撼。只盼快快輸完，登上樓頂，遙望家鄉(xiāng)屬于母親的那片充滿親情的天┅┉

　　液輸完了，思情未了。

　　妻子倒是比我有辦法。一個電話，找到了鄉(xiāng)下的姐姐，使得姐姐冒雪代我給母親上了一個墳。

　　心愿了卻，但依然沉重。

　　感謝上帝賜予我一個善良賢惠的妻子。雖然她過日子有些“摳門”，而每逢給母親上墳的日子，買冥幣，張羅供品，從不吝嗇。冥品都狠時髦，讓儉樸一生的母親，也享受享受現(xiàn)代生活。我想，若真有靈性，母親應(yīng)該得到安慰吧。心細也許是女人的本能，妻子已將祭奠母親的日子刻在了骨子里，嚴肅地作為一種不可懈怠的責任，并悄然地影響著孩子。女兒盡管沒有見過奶奶，但幼小的心靈也因此感悟到了虔誠。

　　往年的三十，妻子陪我回家祭奠母親。曠野無墳，一掛鞭炮，幾顆糖果，一盤餃子，幾個鮮果，代表的是一顆孝心。劃一個十字，點上紙錢，和母親嘮叨幾句話，只希望母親在天有靈，能夠理解兒子的心情。

　　其實，祭奠先祖，是一種民俗，確切地說更是一種文化。無論是否承認，這種文化總比瘋狂至極的在燈紅酒綠中喪志喪德的紈绔“文化”要高尚許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的確象征了民族精神的延續(xù)。

　　屈指數(shù)來，母親已故去29個年頭。近三十年來，只有上墳的日子，我才能夠享受到做兒子的幸福，也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履行我做兒子的權(quán)利。

　　今年三十沒回家，無名的遺憾與委屈心頭翻涌，思母之情久揮不去。

　　祭奠母親，懷念母親，是世世代代兒女的純情。母親用傳遞血的方式為生命接力。作為自然的生命可以消失，只有母親給予的血脈，會一代一代永遠流淌下去，人類長河才因此而滾滾向前，生生不息。

　　多情的雪花——請捎去我對母親的思念！

　　三、鄉(xiāng)情

　　關(guān)于年三十的話題猶如塵封古酒，臘月的鞭炮就是啟封的契子。每當年三十，總會給我留下難以忘懷的故事，這些故事總是與母親有關(guān)。《故土》、《今年三十未回家》以及筆下的《鄉(xiāng)情》成為我的思母三疊。

　　今年三十，是這個無雪的冬季給我們的特殊禮物，暖陽高照，使得人們過早的享受到了春天。早晨起來，明媚的陽光透過陽臺，照進了心扉，窗外清脆的鞭炮給人送來了辭舊迎新的好心情。

　　摩托車拖著我和妻子踏上了祭奠母親的路。由于工作的變動，今年只匆匆地回過兩、三次家。一次是清明節(jié)，一次是母親的祭日。偶爾打開電視，費翔那首《故鄉(xiāng)的云》，令我陶醉、令我心碎，勾起我許許多多難以忘懷的童年往事，想起了過早離去的母親，想到了一起長大的同輩們，想到了那些時常讓我掛心給我關(guān)愛的鄉(xiāng)親。

　　今年是母親去世的第30個年頭。30年前母親去世的時候，姐姐16歲，我8歲，妹妹才5歲。如今我們都已成家立業(yè),姐姐的家離我們村只有1公里的路程，妹妹家在30多里外的縣城，平日見面的機會不多，可每逢上墳的日子，也就是我們姐弟團圓的時刻。自從搬家到了市里，家已不是個家了，每逢上墳的日子，姐姐家就成為我們姐弟團聚的地方。

　　日月如梭，轉(zhuǎn)眼搬家到市里已經(jīng)4個年頭。踏上回家的路，依然那樣的親切。新修的、寬敞的公路，使得回家的路縮短了許多。公路兩側(cè)蓋起的嶄新的、裝修體面的門市，像是播下的希望種子，展示著勃勃生機。

　　雖然我一年回家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但是妻子個把月回家看看似乎成了慣例，最動聽的是妻子關(guān)于鄉(xiāng)親的講述，就像品味鄉(xiāng)親們送的玉米面和新鮮的蔬菜那樣沁人心肺，像齟爵兒時的蔥花餅那樣有滋有味，鄉(xiāng)親們的喜怒哀樂竟使我激動的徹夜難眠。凝重鄉(xiāng)情，依然牽掛我心。

　　回家的路總是讓我感動。摩托車剛剛駛出市，感到車輪有點氣虧。便來到離家還有十幾里的一村頭摩托車維修部，雖然是大年三十，生意依然紅火。是啊，富裕了的鄉(xiāng)親們在蓋起了明光瓦亮的房子，修繕了原來下雨滿地泥，晴天黃土飛的街道，摩托車格外地多了起來。于是，有眼光的人們便開起了修理摩托車、汽車的鋪子，生意的火爆都寫在了老板那喜興的臉上。

　　老板熱情地將氣桶遞給我們：“委屈一點吧，氣泵壞了”。

　　打完氣，我拿出錢來向老板問道：“師傅，多少錢��？”

　　“算了，大過年的，拿什么錢�。　崩习逡荒樀恼嬲\。許久沒有聽到的親切的聲音，使我感到了鄉(xiāng)情的純樸、厚重。

　　猶如歸來游子，進村是不敢上車的。笑容可掬的鄉(xiāng)親們忙著過年的準備，我激動地和他們打著招呼，“過年回來嗎？”“中午到我這兒吃飯”，聽著親切、淳樸鄉(xiāng)音，只覺得眼簾發(fā)酸，不敢大聲地說話，唯恐那眼淚被震了下來。

　　因為家里只有幾個叔伯哥哥，哥哥的家便是我落腳的地方。嫂子是個迷信而心細的人，每當上墳的時候都會囑咐我們從墳上回來不要馬上回家，唯恐招惹鬼神引來麻煩。

　　照例，我和妻子買上供品和一大捆冥幣，在沒有墳丘的曠野里，大約選了個地方，便與母親嘮叨幾句話語，燃燒的冥幣竄動著火舌，映照著妻子的臉，紙灰騰起老高老高的，在空中盤旋。妻子邊嘮叨著邊用木棍挑起紙錢，好讓冥幣充分燃燒，煙火熏嗆的眼睛浸著淚花。對著煙火，妻子不停地囑咐母親生活不要太吝嗇，該買的買，該花的花。母親在世的時候，父親在遙遠的南方鐵路工程局上班，一年只有一次探親的假期，母親拉扯著我們?nèi)齻�孩子，艱難地過著日子，父親的工資除了支付必要的生活費之外，還要交生產(chǎn)隊工分的虧空，盡管如此，母親還是在牙縫中積攢了部分錢，為少小的我們編織著希望。今天，兒女們都過上了好日子，可母親……，難道這就是命運嗎？看著充騰上天的紙灰，我禁不住熱淚橫流。暮然間，想起了余光中用真情書寫的詩歌：“娘親是一座矮矮的墳塋，母親在里頭，我在外頭”。

　　母親去世后，姐姐那稚嫩的肩上過早地扛起了這個破舊的家，姥姥也撇下家中的事情，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是伺候我們。沒有母親的孩子叫人憐憫，沒媽的孩子像棵草，母親剛剛?cè)ナ赖臅r候，多少次從夢中相見，多少次從夢中哭醒。記得高中的時候，正是母親祭日，我上完墳去學校上學，到學校后我頭也不抬地趴在桌子上將對母親的思念寫了下來，語文老師尹輝深深地被我的思母之情所感動，在征得我同意后，幾個同學傳看后無不流下了熱淚。

　　三十年歲月，三十年的思念，都化作了這充騰和盤旋于天際的紙灰,。

　　由于一個冬天沒有下雪，鄉(xiāng)間土路沉積了厚厚的塵土，也許是大年三十的緣故，路上行人稀疏，偶爾有車輛駛過，塵土彌漫，遮天蔽日。回到村上，我和妻子像個土人，但看到鄉(xiāng)親那親切的面孔，心里的喜悅始終掛在臉上。

　　失去母親后的生活，我們感受著鄉(xiāng)親們的憐憫、寬容與關(guān)愛。雖然有許許多多的不盡人意，雖然生活讓我們過早地品驗著艱辛，如同三棵幼苗，盡管出生在貧瘠的土地上，鄉(xiāng)親們的浩蕩情懷，依然滋潤著我們成長的年輪。

　　童年的我和伙伴們生活充滿頑皮，記得那年我和同伴為了給家里減輕生活負擔，到村北林地掰披畦柳枝丫，換取點零花錢。其實，那些畦柳是需要修理的，而我們在掰披畦柳枝丫時的無所顧忌，往往會使柳林一片狼藉，影響到畦柳的長勢�？戳值睦顐ナ谴謇镆粋�名望高的老人，認真負責實在讓我們無從下手。因此，我們幾個分成兩班，一組故意吸引老人的注意，另一組則趁機鉆進柳林……。當行動敗露以后，其他的孩子不免挨了家人的板子和老師的訓斥，而老師對我的寬容更讓我感到愧疚，正是這種愧疚感成為我與鄉(xiāng)親與故土的特殊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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