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老棗樹情感散文
每年的農(nóng)歷八月份,是棗子成熟的季節(jié)。老人們常說:七月十五穿紅襖,八月十五打紅棗。一進(jìn)入八月份,棗子就開始漸漸變紅了。有全紅的,有紅了半邊臉的,一嘟嚕一嘟嚕沉甸甸的掛滿枝頭,壓低了樹梢,夕陽或朝陽一照,一個個像喝多了酒的醉漢,直泛紅光,又像一串串的紅瑪瑙,看著就誘人,摘個放嘴里一嚼,又甜又脆,特別愜意。
我是從小吃著棗子長大的,對棗有種特殊的感情,F(xiàn)在的棗子,品種繁多,有鮮吃的,有曬干的,有大棗,小棗,冬棗,脆棗,鮮吃的棗最甜的,當(dāng)數(shù)猴頭,肉細(xì)汁多,甜味濃郁。各種各樣的棗子,我吃來吃去,還是覺得小時候家里那棵老棗樹上接的棗,最甜,最脆,最香。像一壇陳年的老酒,吃到嘴里那種香甜的氣味綿長持久,特別耐人回味。
那棵老棗樹承載著我的童年,少年。我小的時候,正趕上入社的尾巴,家家戶戶日子都不好過,少吃沒穿,更別說水果了,于是老棗樹上結(jié)的棗子,就成了我最好最解饞的水果。
那棵老棗樹有多少年了,沒人知道。爺爺說,打從打土豪,分田地,他在這個村里落戶,村里吧著個宅子分給他的時候,老棗樹就是又粗又壯的。
在我的記憶里,那棵老棗樹確實很粗壯。小時候的我五六歲大小,個子比同齡的孩子都高,胳膊也長,但是任憑我兩個胳膊使勁兒的抻,也摟不過來那棵老棗樹干。爺爺笑呵呵的說,等你長大了,就摟過來了。那時候就盼著自己快點兒長,能把老棗樹抱在懷里。
爺爺說;萬物都有靈,這老棗樹呀是來接濟(jì)咱們家的,你看它每年都結(jié)那么多的棗。老棗樹希望咱的日子好。
爺爺說的是實話,那棵老棗樹樹冠那么大,把小院子遮住了半邊,阻擋了射進(jìn)屋里的光線,屋子里雖然暗點,但是整個夏天都是涼爽的。尤其是老棗樹開花的時候,即使不開窗戶,從窗戶的縫隙也能鉆進(jìn)來一陣一陣的甜香,提神醒腦。一開窗戶,香味那個濃郁啊,就別提了。成群的蜜蜂在棗花上緊忙活,它們也要留住棗花的甜香呢。在家 呆的久了,久久沐浴在棗花的甜香里,走出去,身上的甜香味都散不了。曾有同學(xué)問我,你們家用什么洗衣服呀,這么好聞?我總是一笑,說:“秘密,不能說,我們家有秘方。”
每天早起,我都拿著簸箕掃掉落在地上的棗花,等哪一天棗花不落了,老棗樹上就掛滿了一串串的`小棗。剛長出的小棗真是太小了,象縮小倍數(shù)的綠陀螺,底下尖尖的,象針尖兒一樣,我曾試著用指肚摁過,直扎人。這么小的小東西,經(jīng)歷過一個夏天,到秋天就長成了一串串的大紅棗。
每年打棗的那天,是我最快樂的日子。爺爺和爸爸拿著大竹竿使勁的敲打,大紅棗噼里啪啦一會兒就掉了滿地,饞嘴的我拿著個大臉盆,一邊撿棗,一邊挑那些又紅又大的棗子往嘴里塞,真甜呀。要知道樹頂上那些又紅又大的棗子,平時是夠不著的,只能眼巴巴看著,一打棗,解饞了。就一個勁兒的撿呀,吃呀。爺爺總是笑著嚷我,少吃點兒,小心肚子疼,檢出個大的單放著,等給你蒸熟了吃,又甜又好消化。
哪聽得進(jìn)去呀,直到腮幫子嚼累了,喂飽饞蟲了,才不那么急著吃了。除了我撿的那些個大的棗子,其余的就集中起來,統(tǒng)一運上房頂,攤開,一天翻騰幾遍,曬干了,就成了干棗。干棗好存放,可以吃一冬天。做棗窩頭,熬飯也放上一點兒,白白的米飯里飄著幾顆大紅棗,紅白相映,又好吃又好看。老棗樹上的大棗讓我的整個童年充滿了甜蜜。
有了這棵老棗樹,日子也沒算難著。曬好的干棗留出自己吃的,剩下就慢慢賣出去,接濟(jì)接濟(jì)生活。一到臘月,干棗就貴了,蒸饅頭熬臘八粥都得用。每年一到這時候,爺爺就會用麥棗的錢辦點兒年貨回來,我們家總能快快樂樂的過個年。
等我長大了,日子好過了,每年都能吃上白面饅頭了,老棗樹上結(jié)的棗子卻一年一年比一年少了。爺爺說,老棗樹太老了,也累了,該歇歇啦。終于在我十四歲那年,春天到了,老棗樹再也沒有發(fā)芽,徹底枯死了。爺爺就老愛看著枯死的老棗樹發(fā)呆。爸爸嫌它礙眼,想刨掉,爺爺說啥也不讓。
老棗樹枯死的那年,白發(fā)蒼蒼的爺爺對著老棗樹說了一句話:“唉,陪了我一輩子,就這么走了,真想你呀!”當(dāng)時放學(xué)回家的我正好聽到,就問他:“爺爺你跟誰說話呢?”爺爺說;“啊,一個老伙計!蔽耶(dāng)時奧了一聲,四處看看沒發(fā)現(xiàn)有人,就問到:“爺爺,沒別人啊,你聽差了,還是眼花了?”爺爺一笑說;“有人,你呀,看不見!蔽覈樀靡幌伦颖牡剿磉,說到;爺爺你別嚇我,這大白天的。爺爺笑的哈哈的:“是呀,大白天的,你怕啥?瞧你那樣!蔽疑钗鼉煽跉庹f:“不都怨你給我講鬼故事鬧得嗎。”
老棗樹枯死的第二年,一向疼愛我的爺爺也得了癌癥,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我,離開了他愛著的這個家。爺爺臨咽氣的時候,看著我說:“丫頭,爺爺真不想死啊,爺爺還想再過幾年好日子,再吃幾年白面饅頭。丫頭,爺爺真舍不得呀!”我當(dāng)時眼淚就下來了,哭的哇哇的,邊哭邊喊;不說萬物都有靈嗎,日子好了,你和老棗樹怎么都要走呢?不管我多么舍不得,爺爺和老棗樹再也沒活過來。
后來,爸爸把枯死的老棗樹刨掉了,栽上了一棵筷子粗細(xì)的小樹苗,說是冬棗。不能曬干棗,他說日子好過了,用不著曬干棗了,想吃,買點兒就行了。
又過了幾年,冬棗樹結(jié)棗了。深秋成熟的冬棗確實很甜,可我還是喜歡老棗樹上棗子的味道。總覺得老棗樹沒有枯死,就在這個院子里。就在冬棗樹結(jié)棗的第二年,在離它不遠(yuǎn)的地方,鉆出了一蓬小棗樹苗,葉子黃黃的,弱弱的,我發(fā)現(xiàn)它就是老棗樹的根苗。老爸說,樹根都挖掉好幾年了,哪來的老棗樹的根苗,還是去了吧。當(dāng)時已經(jīng)嫁人的我跟他說,別去,留著。你嫌礙事,等兩年我掘走。等那蓬小苗長成小樹的時候,我深刨,深挖,盡量多帶土,少傷根,把樹苗起了出來。用兩個編織袋子把樹身一裹,免的扎人,我把它放到摩托車的腳踏板上,象抱著個孩子似的,把它移到了我家。
從此小棗樹就在我家扎了根。小棗樹長大了,結(jié)棗了,雖然頭一次結(jié)的棗不多,都數(shù)的過來,只有十幾個,我還是很高興,到棗子成熟的時候,舍不得用竿子打,踩著個凳子踮起腳,小心的把它們摘了下來。迫不及待的放嘴里一嘗,甜,香,脆,回味綿長,就是老棗樹的味道。
我夢里的老棗樹,我夢里的爺爺,是你們想我了,來看我了嗎。還是想看看現(xiàn)在的好生活,好日子。我還是相信爺爺?shù)哪蔷湓挘f物都有靈,要不這么多年老棗樹都沒有鉆一棵幼苗,卻在我最想它的時候,最不甘心的時候,它來了,是舍不得吧。那份情真真,意切切的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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