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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透時間的記憶散文
那天晚上,腳步聲從天上傳來。由遠(yuǎn)及近,時急時緩。母親說,這雨,是我的性格。
哭聲,響亮、清脆。是我對這個世界問候的方式。雨卻被嚇到了,半天不敢出聲。就這樣,名字里有了水汽,性格里有了雨聲。
我哭著,母親卻笑了。這個疑問在心里長成了繭子。卻發(fā)現(xiàn),哭是俘虜母親的武器,也是相聚與離別攪動內(nèi)心的表現(xiàn)。
那時,像一個剛會爬行的小動物,母親是我的世界,除了望著頭頂那個綠色的玩具,就是隨著母親的身影蠕動。母親的身影畫出一圈天際線,而我趴在圓點,半徑是我的視線到母親的距離。我用哭聲訴說著饑渴冷熱,用哭聲尋找母親的懷抱,也用哭聲固定著母親的眼神。
周曉楓在《墓衣》中說,我一直覺得上帝用一只眼睛照看蕓蕓眾生,用另外一只眼睛專門來照顧我。如此的寵愛,讓她驕傲萬分。而我卻想說,母親,兩只眼都在照顧我,比上帝要偉大。由此,母親成了我幼小記憶中最豐滿的內(nèi)存。白天的太陽,夜晚的星星,還有那些花兒、鳥兒,至今還保留著嫉妒的眼神。
我和窗外的小樹苗一樣高了。背起書包的日子,母親迎著微笑的太陽,揮揮手,我用眼淚祈求陪伴,母親說,放學(xué)時,我去接你。從此,炊煙成了黃昏最美的風(fēng)景,飄過母親的肩頭到達(dá)我的頭頂,而母親和我的距離成了一條直線,這頭是母親,那頭是學(xué)校。
跌倒了,自己爬起來,母親說得輕描淡寫。我卻在雨中的水洼里哭得昏天黑地,而母親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伸出一只手。
左手的大拇指,在記憶掀動那一天的日歷時,還會不自覺地疼幾下。竹竿做成的蹺蹺板,這頭翹起時,那頭會落下;那頭翹起時,大拇指已血肉模糊?,是唯一尋找母親和轉(zhuǎn)移疼痛的方法,母親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到我的臉上,我怔怔地望著母親,忘記了哭泣。
左撇子究竟是缺陷還是天才,祖祖輩輩都沒人去研究,但打擊卻是普遍現(xiàn)象。寫字、拿筷子,所有拿到手里的東西,跟左手過分的親昵,就是祖爺爺眼里的大逆不道。飯桌,分兩個,一個是祖爺爺?shù)拇笞,右手揮動著他的威嚴(yán);一個是左撇子的我,木板凳是飯桌,小馬扎是凳子。母親在耳邊說,把寫字和吃飯改過來吧。倔強(qiáng)的淚水滴到左手上,像是對它的道歉。
記憶是一座城,任由怎樣擴(kuò)張侵占,都不會掠奪記憶的內(nèi)存。清理和刪除鍵,不適合在親情中使用。我?guī)е@些內(nèi)存,走出了母親的視線。
吉普車拋錨在海濱公路上。母親的身影和家鄉(xiāng)的一切,被擱淺在深秋的雨中。那條從家鄉(xiāng)延伸出去的路,拉長了我和母親的距離,線段沿著天際線的方向延伸下去。
從此,“長大”不只是兩個字,而是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一座城市連著一座城市。在故事里,我需要辨別路徑;在城市里,我需要把握方向,甚至重新調(diào)整呼吸的頻率。我知道,離開母親的視線,我要獨自迎接每一個風(fēng)山雨徑的旅程。
上天對人的挑戰(zhàn)其實也沒有新意,比如發(fā)燒,就是一座新城對一個新人水土不服司空見慣的禮儀。但不會作為我“權(quán)且罷兵”的理由?粗坏蔚我后w流入體內(nèi),忽然很想念母親。霓虹燈為城市披上了一夜的金縷玉衣,星星開始竊竊私語,月亮依舊雍容嫻靜,路的盡頭閃爍著神秘的光明。應(yīng)該給母親寫封信了,告訴她,我很好。
倉庫里只有鋼板,一張張,高過頭頂,表情冷峻,像老板的臉。長度、厚度、寬度,未知數(shù);夢中也從未和這些冰冷的家伙打過招呼。老板的聲音像從這些鋼板的縫隙間擠出來,會用算盤嗎?把這些鋼板換算成噸,每天的出庫、入庫,以噸的方式報送我。身后的小會計憂心忡忡地看著我。文字對于我,就像是一件美麗的裙子。而數(shù)字,只不過裙角點綴的十個花瓣。而今,我要換掉漂亮的裙子,為那幾個阿拉伯?dāng)?shù)字投以青睞的目光,著實地不情愿。
太陽都急紅了臉,火辣辣地炙烤著我,我考慮再三:休假一天!
一天的奔波沒有任何結(jié)果,我將最后的一點信心扔到到書店外的臺階上。正在關(guān)門的售貨員推開關(guān)了一半的門,從角落里拿出一本被灰塵蠶食的書。新華書店拯救我了。我告訴母親,我用一晚上的時間學(xué)會了用0、1、2、3做加減法,來計算四位數(shù)乘法和除法,并且是用算盤。多年后,老板還記得請我們看話劇,我從開始睡到劇終的情景,他卻不知道,母親一直陪伴在我的夢境里。
母親說,生活是有褶皺的,它需要儲備一些時間,藏起一些東西。我不理解。去上海,只為看一眼張愛玲筆下“在夢中打了個盹,做了個不近情理夢”的地方。終于明白了母親的“褶皺觀”。它像嚴(yán)冬御寒的皮衣,夏季遮淋的雨具,禁得起時間的打磨,路才會走得穩(wěn)妥、踏實。
母親與我的線不斷加長,踮起腳尖都望不到彼此。我學(xué)會筑自己的風(fēng)景,裝飾自己的心情。就在這風(fēng)景與心情日益完整時,母親毫無防備地妥協(xié)給時間,把我像道具一樣卸下,讓我亂了陣腳,再無法進(jìn)入角色。怎么都想不通,我們按母親這個家庭總導(dǎo)演的分工,一幕幕上演著和諧劇。很投入,很融洽。突然,松開了手,畫出一個拉長的句號。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遍撫摸母親留下的東西,保留母親浸染我的習(xí)慣。我用習(xí)慣誘惑著時間,怕她被一路上太多的忘憂草吸引了目光,失去我最后用于取暖的東西。
我堅信,記憶會穿透時間,在各自不同的世界牢記我們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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