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圣寺》溫庭筠
溫庭筠的《開圣寺》以寫景為主,由旅途的跋涉而開圣寺周圍的徘徊,由遠及近,追尋歷史陳跡,俯仰今古興衰,觸景生情,立意深沉,耐人尋味。
開圣寺⑴
路分蹊石夾煙叢⑵,十里蕭蕭古樹風(fēng)⑶。
出寺馬嘶秋色里⑷,向陵鴉亂夕陽中⑸。
竹間泉落山廚靜⑹,塔下僧歸影殿空⑺。
猶有南朝舊碑在⑻,恥將興廢問休公⑼。
【注釋】
、砰_圣寺:指潤州(今江蘇鎮(zhèn)江)丹陽之開圣寺,建于南朝。
⑵蹊(xī)石:溪流中的石頭。蹊:同“溪”,山谷。煙叢:叢叢煙樹。
、鞘捠挘合舐曉~。這里形容草木搖落聲。
、瘸鏊拢褐杆峦。
、上蛄辏簩χ昴沟牡胤健A辏耗铣T帝陵墓。
、噬綇N:山野人家的廚房。
、擞暗睿核聫R道觀中供奉佛祖、尊師真影的殿堂。
⑻南朝:南北朝時期據(jù)有江南地區(qū)的宋、齊、梁、陳四朝的總稱。
、蛺u:一本作“敢”。興廢:盛衰,興亡。休公:指南朝僧人惠休,后還俗出仕為官。借指開善寺住持僧。一本作“漁翁”。
【白話譯文】
飄拂的煙靄下,一條曲折的小道順著山谷蜿蜒而上,兩旁亂石磷石旬,叢林蒼蒼,山風(fēng)吹來,落木蕭蕭。到寺廟后,長途跋涉后的馬兒,得以縱轡歇息,在悠閑地踢著蹄,打著響鼻,不時地仰頭長嘶;夕陽染紅了遠遠近近的山嶺,覓巢歸宿的烏鴉在層林之間飛來飛去,噪聲亂成一片。寺內(nèi)枯草遍地,亂竹叢生,泉水自落其間,無人汲用,雖時近黃昏,山廚依然冷冷清清;影殿空空,木魚聲絕,殿外不遠處,墓塔林立,原來僧人已葬在那里。雖然再也不見舊時寺宇的風(fēng)貌,但是記載當(dāng)年建寺的南朝舊碑依然存在,讀讀舊碑上鐫刻的文字,再對照眼前的情景,開圣寺的興廢變遷已不言而喻,豈敢再去詢問休公!
【創(chuàng)作背景】
唐武宗會昌元年(841年),溫庭筠自長安東歸吳中舊鄉(xiāng)。暮春抵達揚州,有較長時間逗留。秋天自揚州渡江至潤州(今江蘇鎮(zhèn)江)。此詩為作者歸吳中途經(jīng)丹陽開圣寺時所作。
【賞析】
這是一首寫景詩。開頭兩句寫的是通往開圣寺的途中景象。詩人并沒有設(shè)色描繪,而只是以白描的手法描繪了一幅秋日行旅圖,把讀者引進一個旅況蕭瑟的境界。山道、亂石、古樹、煙靄,旅途的荒涼、寂寞可想而知。但是詩人的感受程度似乎還不僅如此,“蕭蕭”一詞狀山中秋風(fēng)蕭瑟、草木搖曳的窸窣之聲,更增添了旅途的凄涼況味。
到了開圣寺,按常理,詩人該從旅途的寂寞中輕松下來,對這一建于三、四百年前的寺宇進行一番觀瞻了。然而,頷聯(lián)卻避卻寺宇,將目光移向寺外的天地。憑高望遠,長天寥廓,萬木蕭疏,天地之間一派深秋的景致。
寺外的秋色是如此蕭然,寺內(nèi)的景致也很寥落。頷聯(lián)通過馬嘶、鴉亂的寺外景色予以烘托,頸聯(lián)則又以泉落竹間和廚房靜寂,僧歸塔下與影殿空空相比照,充分地描寫了寺宇的衰敗寥落景象。上下兩聯(lián)于工整的對偶中,寓抑揚低昂的情調(diào),為尾聯(lián)的慨嘆之音,醞釀了充分的抒情氣氛。
面對這一片荒涼的情景,詩人不由得浮起了這座寺宇曾經(jīng)香火鼎盛的揣想。寺中記載當(dāng)年興建時寺宇巍峨、香客絡(luò)繹之盛況的南朝舊碑依然存在。這一聯(lián)就眼前所見情景抒發(fā)感嘆,寓意極深。南朝皇帝佞佛,曾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在全國各地興建寺廟(杜牧《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不但嚴重地毀壞了農(nóng)業(yè),也加劇了階級矛盾的激化,再加上統(tǒng)治者的荒淫腐敗,使得南朝的幾個小朝代都是國運匆促,接踵而亡。南朝的這一歷史事實不但給后來的統(tǒng)治者以深刻的教訓(xùn),也刺激了許許多多的有識之士,引起了歷史家、文學(xué)家們的反思。因此,詩人面對這荒廢的寺宇,雖然也發(fā)出了“行人莫問當(dāng)年事”(許渾《咸陽城西樓晚眺》)的感慨,但是這一感慨里卻融進了對社會歷史的巨大變化的思索,蘊含著詩人內(nèi)心深處無限悲涼的感悟。
全詩以寫景為主,由旅途的跋涉而開圣寺周圍的徘徊,游賞一路秋景,迤邐寫來,別具清暢流美的情致風(fēng)調(diào)。詩人在感懷之余,似乎又對使他身心疲憊的功業(yè)之事感到厭倦,由此萌生了隱逸的想法。立意深沉,耐人尋味。
拓展閱讀:《利州南渡》溫庭筠
利州南渡⑴
澹然空水對斜暉⑵,曲島蒼茫接翠微⑶。
波上馬嘶看棹去⑷,柳邊人歇待船歸。
數(shù)叢沙草群鷗散⑸,萬頃江田一鷺飛。
誰解乘舟尋范蠡⑹,五湖煙水獨忘機⑺。
【注釋】
、爬荩禾拼鷮偕侥衔鞯溃嗡诮袼拇◤V元,嘉陵江流經(jīng)其西北面。南渡:指渡嘉陵江。
、棋(dàn)然:水波閃動的樣子。對:一作“帶”。
、谴湮ⅲ褐盖啻涞纳綒。
⑷“波上”句:指未渡的人,眼看著馬鳴舟中,隨波而去。波上:一作“坡上”。棹(zhào):船槳,代指船。
、“數(shù)叢”句:指船過草叢,驚散群鷗。
⑹范蠡(lǐ):字少伯,春秋時楚國人,為越大夫,從越王勾踐二十余年,助勾踐滅吳國后,辭官乘舟而去,泛于五湖,莫知所終。
、宋搴䶮熕簱(jù)《吳越春秋》稱,范蠡功成身退,乘扁舟出入三江五湖,沒人知道他最終到哪里去了。五湖,指太湖和它附近的幾個湖,這里泛指江湖。忘機:舊謂鷗鷺忘機,這里有雙關(guān)意,指心愿淡泊,與人無爭。
【白話譯文】
江水粼粼斜映著夕陽的余暉,彎彎島岸蒼茫接連山坡綠翠。
眼看人馬已乘擺渡揚波而去,渡口柳下人群等待船兒回歸。
船過沙洲草叢群鷗四處驚散,水田萬頃一只白鷺掠空孤飛。
誰理解我駕舟尋范蠡的心意,五湖煙波唯他能忘世俗心機。
【創(chuàng)作背景】
溫庭筠一生政治上很失意,不僅屢次應(yīng)試不中,而且因為語言多犯忌諱,開罪了皇帝和宰相(唐宣宗和令狐绹),長被擯抑,只好到處流轉(zhuǎn),做一個落魄漂泊的才子。這首詩是溫庭筠行旅于利州(治今四川廣元)渡江時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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