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蘇武書原文、翻譯、賞析
答蘇武書原文、翻譯、賞析1
原文
子卿足下：
勤宣令德，策名清時，榮問休暢，幸甚幸甚。遠(yuǎn)托異國，昔人所悲，望風(fēng)懷想，能不依依？昔者不遺，遠(yuǎn)辱還答，慰誨勤勤，有逾骨肉，陵雖不敏，能不慨然？
自從初降，以至今日，身之窮困，獨坐愁苦。終日無睹，但見異類。韋韝毳幕，以御風(fēng)雨；羶?nèi)饫覞{，以充饑渴。舉目言笑，誰與為歡？胡地玄冰，邊土慘裂，但聞悲風(fēng)蕭條之聲。涼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側(cè)耳遠(yuǎn)聽，胡笳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群，邊聲四起。晨坐聽之，不覺淚下。嗟乎子卿，陵獨何心，能不悲哉！
與子別后，益復(fù)無聊，上念老母，臨年被戮；妻子無辜，并為鯨鯢；身負(fù)國恩，為世所悲。子歸受榮，我留受辱，命也如何？身出禮義之鄉(xiāng)，而入無知之俗；違棄君親之恩，長為蠻夷之域，傷已！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功大罪小，不蒙明察，孤負(fù)陵心區(qū)區(qū)之意。每一念至，忽然忘生。陵不難刺心以自明，刎頸以見志，顧國家于我已矣，殺身無益，適足增羞，故每攘臂忍辱，轍復(fù)茍活。左右之人，見陵如此，以為不入耳之歡，來相勸勉。異方之樂，只令人悲，增忉怛耳。
嗟乎子卿，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前書倉卒，未盡所懷，故復(fù)略而言之。
昔先帝授陵步卒五千，出征絕域。五將失道，陵獨遇戰(zhàn)，而裹萬里之糧，帥徒步之師；出天漢之外，入強胡之域；以五千之眾，對十萬之軍；策疲乏之兵，當(dāng)新羈之馬。然猶斬將搴旗，追奔逐北，滅跡掃塵，斬其梟帥，使三軍之士，視死如歸。陵也不才，希當(dāng)大任，意謂此時，功難堪矣。匈奴既敗，舉國興師。更練精兵，強逾十萬。單于臨陣，親自合圍�？椭髦危炔幌嗳�；步馬之勢，又甚懸絕。疲兵再戰(zhàn)，一以當(dāng)千，然猶扶乘創(chuàng)痛，決命爭首。死傷積野，余不滿百，而皆扶病，不任干戈，然陵振臂一呼，創(chuàng)病皆起，舉刃指虜，胡馬奔走。兵盡矢窮，人無尺鐵，猶復(fù)徒首奮呼，爭為先登。當(dāng)此時也，天地為陵震怒，戰(zhàn)士為陵飲血。單于謂陵不可復(fù)得，便欲引還，而賊臣教之，遂使復(fù)戰(zhàn)，故陵不免耳。
昔高皇帝以三十萬眾，困于平城。當(dāng)此之時，猛將如云，謀臣如雨，然猶七日不食，僅乃得免。況當(dāng)陵者，豈易為力哉？而執(zhí)事者云云，茍怨陵以不死。然陵不死，罪也；子卿視陵，豈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寧有背君親，捐妻子而反為利者乎？然陵不死，有所為也，故欲如前書之言，報恩于國主耳，誠以虛死不如立節(jié)，滅名不如報德也。昔范蠡不殉會稽之恥，曹沬不死三敗之辱，卒復(fù)勾踐之仇，報魯國之羞，區(qū)區(qū)之心，竊慕此耳。何圖志未立而怨已成，計未從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
足下又云：“漢與功臣不薄�！弊訛闈h臣，安得不云爾乎？昔蕭樊囚縶，韓彭葅醢，晁錯受戮，周魏見辜。其余佐命立功之士，賈誼亞夫之徒，皆信命世之才，抱將相之具，而受小人之讒，并受禍敗之辱，卒使懷才受謗，能不得展。彼二子之遐舉，誰不為之痛心哉？陵先將軍，功略蓋天地，義勇冠三軍，徒失貴臣之意，剄身絕域之表。此功臣義士所以負(fù)戟而長嘆者也。何謂不薄哉？且足下昔以單車之使，適萬乘之虜。遭時不遇，至于伏劍不顧；流離辛苦，幾死朔北之野。丁年奉使，皓首而歸；老母終堂，生妻去帷。此天下所希聞，古今所未有也。蠻貊之人，尚猶嘉子之節(jié)，況為天下之主乎？陵謂足下當(dāng)享茅土之薦，受千乘之賞。聞子之歸，賜不過二百萬，位不過典屬國，無尺土之封，加子之勤。而妨功害能之臣，盡為萬戶侯；親戚貪佞之類，悉為廊廟宰。子尚如此，陵復(fù)何望哉？且漢厚誅陵以不死，薄賞子以守節(jié)，欲使遠(yuǎn)聽之臣望風(fēng)馳命，此實難矣，所以每顧而不悔者也。陵雖孤恩，漢亦負(fù)德。昔人有言：“雖忠不烈，視死如歸�！绷暾\能安，而主豈復(fù)能眷眷乎？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誰復(fù)能屈身稽顙，還向北闕，使刀筆之吏弄其文墨邪？愿足下勿復(fù)望陵。
嗟乎子卿，夫復(fù)何言？相去萬里，人絕路殊。生為別世之人，死為異域之鬼。長與足下生死辭矣。幸謝故人，勉事圣君。足下胤子無恙，勿以為念。努力自愛，時因北風(fēng)，復(fù)惠德音。李陵頓首。
譯文
子卿足下：
您辛勤地宣揚美德，在太平盛世當(dāng)官，美名流傳于四方，真是值得慶幸��！我流落在遠(yuǎn)方異國，這是前人所感悲痛的。遙望南方，懷念故人，怎能不滿含深情？以前承蒙您不棄，從遠(yuǎn)處賜給我回音，殷勤地安慰、教誨，超過了骨肉之情。我雖然愚鈍，又怎能不感慨萬端？
我從投降以來，身處艱難困境，一人獨坐，愁悶苦惱。整天看不見別的，只見到些異族之人。我戴不慣皮袖套，住不慣氈幕，也只能靠它們來抵御風(fēng)雨；吃不慣腥羶的肉，喝不慣乳漿，也只能用它們來充饑解渴。眼看四周，有誰能一起談笑歡樂呢？胡地結(jié)著厚厚的堅冰，邊塞上的土被凍得裂開，只聽見悲慘凄涼的風(fēng)聲。深秋九月，塞外草木凋零，夜晚不能入睡，側(cè)耳傾聽，胡笳聲此起彼伏，牧馬悲哀地嘶叫，樂曲聲和嘶鳴聲相混，在邊塞的四面響起。清晨坐起來聽著這些聲音，不知不覺地流下淚水。唉，子卿，我難道是鐵石心腸，能不悲傷？
同您分別以后，更加無聊。上念老母，在垂暮之年還被殺戮；妻子、兒女們是無罪的，也一起慘遭殺害。我自己辜負(fù)了國家之恩，被世人所悲憐。您回國后享受榮譽，我留此地蒙受羞辱。這是命中注定，有什么辦法？我出身于講究禮義的國家，卻進(jìn)入對禮義茫然無知的社會。背棄了國君和雙親的恩德，終身居住在蠻夷的區(qū)域，真是傷心極了！讓先父的后代，變成了戎狄的族人，自己怎能不感到悲痛。我在與匈奴作戰(zhàn)中功大罪小，卻沒有受到公正的評價，辜負(fù)了我微小的誠意，每當(dāng)想到這里，恍惚之中仿佛失去了對生存的留戀。我不難刺心來表白自己，自刎來顯示志向，但國家對我已經(jīng)恩斷義絕，自殺毫無益處，只會增加羞辱。因此常常憤慨地忍受侮辱，就又茍且地活在世上。周圍的人，見我這樣，用不中聽的話來勸告勉勵，可是，異國的快樂，只能令人悲傷，增加憂愁罷了。
唉，子卿！人們的相互了解，貴在相互知心。前一封信匆忙寫成，沒有能夠充分表達(dá)我的心情，所以再作簡略敘述。
從前先帝授予我步兵五千，出征遠(yuǎn)方。五員將領(lǐng)迷失道路，我單獨與匈奴軍遭遇作戰(zhàn)，攜帶著供征戰(zhàn)萬里的糧草，率領(lǐng)著徒步行軍的部隊；出了國境之外，進(jìn)入強胡的疆土；以五千士兵，對付十萬敵軍；指揮疲敝不堪的隊伍，抵擋養(yǎng)精蓄銳的馬隊。但是，依然斬敵將，拔敵旗，追逐敗逃之?dāng)�。在肅清殘敵時，斬殺其驍勇將領(lǐng)，使我全軍將士，都能視死如歸。我沒有什么能耐，很少擔(dān)當(dāng)重任，內(nèi)心暗以為，此時的戰(zhàn)功，是其他情況下所難以相比的了。匈奴兵敗后，全國軍事動員，又挑選出十萬多精兵。單于親臨陣前，指揮對我軍的合圍。我軍與敵軍的形勢已不相稱，步兵與馬隊的力量更加懸殊。疲兵再戰(zhàn)，一人要敵千人，但仍然帶傷忍痛，奮勇爭先。陣亡與受傷的士兵遍地都是，身邊剩下的不滿百人，而且都傷痕累累，無法持穩(wěn)兵器。但是，我只要振臂一呼，重傷和輕傷的士兵都一躍而起，拿起兵器殺向敵人，迫使敵騎逃奔。兵器耗盡，箭也射完，手無寸鐵，還是光著頭高呼殺敵，爭著沖上前去。在這時刻，天地好像為我震怒，戰(zhàn)士感奮地為我飲泣。單于認(rèn)為不可能再俘獲我，便打算引軍班師，不料叛逃的邪臣管敢出賣軍情，于是使得單于重新對我作戰(zhàn)，而我終于未能免于失敗。
以前高皇帝率領(lǐng)三十萬大軍，被匈奴圍困在平城。那時，軍中猛將如云，謀臣如雨，然而還是七天斷糧，只不過勉強脫身而已。何況像我這樣的人，難道就容易有所作為嗎？而當(dāng)權(quán)者卻議論紛紛，一味怨責(zé)我未能以死殉國。不過我未以死殉國，確是罪過；但您看我難道是貪生怕死的小人嗎？又哪里會有背離君親、拋棄妻兒卻反而以為對自己有利的人？既然如此，那么，我之所以不死，是因為想有所作為。本來是想如前一封信上所說的那樣，要向皇上報恩啊。實在因為徒然死去不如樹立名節(jié)，身死名滅不如報答恩德。前代范蠡不因會稽山投降之恥而殉國，曹沫不因三戰(zhàn)三敗之辱而自殺，終于，范蠡為越王勾踐報了仇，曹沫為魯國雪了恥。我一點赤誠心意，就是暗自景仰他們的作為。哪里料到志向沒有實現(xiàn)，怨責(zé)之聲已四起；計劃尚未實行，親人作刀下之鬼，這就是我面對蒼天椎心泣血的原因啊！
您又說道：“漢朝給功臣的待遇并不菲薄�！蹦菨h朝之臣，怎能不說這種話？可是，以前蕭何、樊噲被拘捕囚禁，韓信、彭越被剁成肉醬，晁錯被殺，周勃、魏其侯被判罪處刑。其余輔助漢室立下功勞的人士，如賈誼、周亞夫等人，都確實是當(dāng)時杰出的人才，具備擔(dān)任將相的能力，卻遭受小人的誹謗，他們都受迫害、屈辱，其事業(yè)也告失敗。最終使有才之人遭到詆毀，才能無法施展。他們二人的遭遇，誰不為之痛心呢？我已故的祖父李廣，身任將軍，其功績略謀蓋天地，忠義勇氣冠于全軍，只是因為不屑迎合當(dāng)朝權(quán)貴的心意，結(jié)果在邊遠(yuǎn)的疆場自殺身亡。這就是功臣義士手持兵刃嘆息不止的原因。怎么能說待遇“不薄”呢？您過去憑著單車出使到擁有強兵的敵國，逢上時運不佳，竟至伏劍自刎也不在乎；顛沛流離，含辛茹苦，差點死在北方的荒野。壯年時奉命出使，滿頭白發(fā)而歸，老母在家中亡故，妻子也改嫁離去。這是天下很少聽到的，古今所沒有的遭遇。異族未開化的人，尚且還稱贊您的節(jié)氣，何況是天下的君主呢？我認(rèn)為您應(yīng)當(dāng)享受封領(lǐng)地、賞千乘的諸侯待遇�？墒�，聽說您回國后，賞賜不過二百萬，封官不過典屬國之職，并沒有一尺土的封賞，來獎勵您多年來對國家的效忠。而那些排斥功臣、扼殺人才的朝臣，都成了萬戶侯；皇親國戚或奉迎拍馬之流，都成了朝廷政權(quán)的主宰。您尚且如此，我還有什么希望呢？像這樣，漢朝因為我未能死節(jié)而施以嚴(yán)厲的懲罰，您堅貞守節(jié)又只給予微薄的獎賞，要想叫遠(yuǎn)方的臣民急切地投奔效命，這實在是難以辦到的，所以我常常想到這事卻不覺得后悔。我雖然辜負(fù)了漢朝的恩情，漢朝也虧對了我的功德。前人說過這樣的話：“即使忠誠之心不被世人遍知，也能做到視死如歸�！钡绻夷軌虬残乃拦�(jié)，皇上難道就能對我有眷顧之情嗎？男子漢活著不能成就英名，死了就讓他埋葬在異族之中吧，誰還能再彎腰下拜，回到漢廷，聽?wèi){那幫刀筆吏舞文弄墨、隨意發(fā)落呢？希望您不必再盼著我歸漢了。
唉，子卿！還有什么話可說？相隔萬里之遙，人的身份不同，人生道路也迥然相異�；钪鴷r是另一世間的人，死后便成了異國鬼魂。我和您永訣，生死都不得相見了。請代向老朋友們致意，希望他們勉力事奉圣明的君主。您的公子很好，不要掛念。愿您努力自愛，更盼您時常依托北風(fēng)的方便不斷給我來信。李陵頓首。
注釋
�。�1）子卿：蘇武字。
足下：古代用以稱上級或同輩的敬詞，周代、秦代時多以之稱君主，后世則多用于同輩之間。
�。�2）令德：美德。令，美。
�。�3）策名：臣子的姓名書寫在國君的簡策上。這里指做官�！蹲髠鳌べ夜辍罚骸安呙|(zhì)�！�
清時：政治清明的時世。此處指昭帝在位之際。
�。�4）榮問：好名聲。問通“聞”。
休暢：吉祥順利。休，美。暢，通。
�。�5）幸甚：這里表示為對方的處境順利而高興。
�。�6）異國：此指匈奴。
�。�7）風(fēng)：此處指懷念對象的風(fēng)采。
�。�8）依依：戀戀不舍之狀。
（9）辱：承蒙，書信中常用的謙詞。
�。�10）敏：聰慧。
（11）然：此處作動詞“慨”的詞尾。
�。�12）異類：古代對少數(shù)民族的貶稱。此處指匈奴。
（13）韋韝（gōu）：皮革制的長袖套，用以束衣袖，以便射箭或其他操作。
毳（cuì）幕：毛氈制成的帳篷。
�。�14）羶（shān）肉：帶有腥臭氣味的羊肉。
酪（lào）漿：牲畜的乳漿。
�。�15）玄冰：黑色的冰。形容冰結(jié)得厚實，極言天氣寒冷。
（16）胡笳：古代我國北方民族的管樂，其音悲涼。此處指胡笳吹奏的音樂。
（17）嗟（juē）乎：嘆詞。
�。�18）獨：反詰副詞，有“難道”的意思。
�。�19）臨年：達(dá)到一定的年齡。此處指已至暮年。
（20）鯨鯢（qíng ní）：鯨魚雄的叫“鯨”，雌的叫“鯢”。原指兇惡之人，《左傳·宣公十二年》：“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之，以為大戮�！贝颂幗柚副粻窟B誅戮的人。
�。�21）先君：古人對自己已故父親的尊稱，此處指李當(dāng)戶。當(dāng)戶早亡，李陵為其遺腹子。
嗣：后代，子孫。
�。�22）戎（róng）狄：古代對少數(shù)民族的貶稱，與前面“蠻夷”均指匈奴。
（23）蒙：受到。
明察：指切實公正的了解。
�。�24）孤負(fù)：虧負(fù)。后世多寫作“辜負(fù)”。
區(qū)區(qū)：小，少。此處作誠懇解。
�。�25）刺心：自刺心臟，意指自殺。
（26）已矣：表絕望之辭。
（27）攘（ráng）臂：捋起袖口，露出手臂，是準(zhǔn)備勞作或搏斗的動作。《孟子·盡心下》載，晉勇士馮婦能殺猛虎，后來要做善人，便發(fā)誓不再打虎�？墒�，一次遇上眾人制服不了老虎的險情，馮婦雖然明知會因違背做善人的諾言（不打虎）而受恥笑，仍然“攮臂下車”去打虎。文中暗用馮婦之典為作者開脫。
�。�28）忉怛（dāo dá）：悲痛。
�。�29）先帝：已故的皇帝，指漢武帝。
�。�30）絕域：極遠(yuǎn)的地域。此處指匈奴居住地區(qū)。
�。�31）五將：五員將領(lǐng)，姓名不詳�！稘h書》未載五將失道的事，惟《文選》李善注載：“《集》表云：‘臣以天漢二年到塞外，尋被詔書，責(zé)臣不進(jìn)。臣輒引師前。到�；剑鍖⑹У��！�
�。�32）天漢：武帝年號。文中指漢朝控制的區(qū)域。
�。�33）當(dāng)：擋。這里指抵御。
�。�34）搴（qiān）：拔取。
�。�35）奔：逃跑的。
（36）滅跡掃塵：喻肅清殘敵。
�。�37）梟（xiāo）帥：驍勇的將帥。
�。�38）希：少，與“稀”通。
�。�39）難堪：難以相比。堪，勝（shēng）。
（40）練：同“揀”，挑選。
�。�41）單（chàn）于：匈奴君長的稱號。
�。�42）相如：相比。如，及，比。
（43）懸絕：相差極遠(yuǎn)。
（44）扶：支持，支撐。
乘：凌駕，此處有不顧的意思�！稘h書·李陵傳》：“士卒中矢傷，三創(chuàng)者載輦，兩創(chuàng)者將車，一創(chuàng)者持兵戰(zhàn)�！�
（45）決命爭首：效命爭先。
�。�46）干戈：此處指兵器。
（47）徒首：光著頭，意指不穿防護(hù)的甲衣。
�。�48）飲血：指飲泣。形容極度悲憤。《文選》李善注：“血即淚也�！�
（49）引還：退兵返回。引，后退。
�。�50）賊臣：指叛投匈奴的軍候管敢。
�。�51）“昔高皇帝”二句：是說從前（指公元前200年，即漢高祖七年）高祖皇帝（即高祖劉邦）親率大軍三十萬駐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東），準(zhǔn)備伐匈奴，被冒頓單于帶領(lǐng)四十萬騎兵圍困七日之久。
�。�52）當(dāng)：如，像。
（53）為力：用力，用兵。
�。�54）執(zhí)事者：掌權(quán)者，此指漢朝廷大臣。
（55）茍：但，只。
�。�56）寧（nìng）：難道，反詰副詞。此句與上句連用反詰，調(diào)換反詰詞以免重復(fù)。
妻子：妻子、兒女。
�。�57）“故欲”二句：據(jù)《文選》李善注載：“李陵前與蘇子卿書云：‘陵前為子卿死之計，所以然者，冀其驅(qū)丑虜，翻然南馳，故且屈以求伸。若將不死，功成事立，則將上報厚恩，下顯祖考之明也�！�
（58）滅名：使名聲泯滅。這里“滅名”與“虛死”對應(yīng)，是取身無謂而死、名也隨之俱滅之意。
�。�59）昔范蠡（lǐ）不殉會（kuài）稽之恥：前494年（魯哀公元年）越王勾踐兵敗，率五千人被圍在會稽山，向吳王夫差求和，范蠡作為人質(zhì)前往吳國，并未因求和之恥自殺殉國。范蠡，字少伯，春秋楚國宛（今河南省南陽縣）人，是輔助勾踐振興越國、興師滅吳重要謀士。后至齊，改名鴟夷子皮。晚年經(jīng)商，稱陶朱公。
（60）曹沬（mèi）不死三敗之辱：曹沬曾與齊國作戰(zhàn)，三戰(zhàn)三敗，并不因?qū)掖问苋瓒詺⑸硭�。曹沬，春秋魯國人，以勇力事魯莊公。前681年（魯莊公十三年），齊桓公伐魯，莊公請和，會盟于柯（今山東省東阿縣西南），曹沬以匕首劫持桓公，迫使他全部歸還戰(zhàn)爭中侵占的魯國土地。
（61）卒復(fù)勾踐之仇：指勾踐滅吳，夫差自殺。
�。�62）報魯國之羞：此句指柯盟追回齊國侵地。
�。�63）椎心、泣血：形容極度悲傷。椎，用椎打擊。泣血，悲痛無聲的哭。
�。�64）蕭：蕭何（？——前193），沛（今江蘇省沛縣）人，輔助劉邦建立基業(yè)，論功第一，封酂侯。他曾因為請求上林苑（專供皇族畋獵的場所）向老百姓開放而遭囚禁。
樊：樊噲（？——前189），沛人。從劉邦起兵，屢建功勛，封舞陽侯。曾因被人誣告與呂后家族結(jié)黨而被囚拘。
（65）韓：韓信（？——前196），淮陰（今江蘇省淮陰市）人，初隨項羽，后歸劉邦，拜大將，屢建奇功，封楚王，后貶為淮陰侯。他因要響應(yīng)陳狶起兵造反，被呂氏斬首。
彭：彭越（？——前196），昌邑（今山東省金鄉(xiāng)縣西北）人，秦末聚眾起兵，后歸劉邦，多建軍功，封梁王。他因造反被囚，高祖予以赦免，遷至蜀道，但呂氏仍將他處死，并夷三族。
葅醢（zū hǎi）：剁成肉醬，是古代一種殘酷的死刑。
�。�66）晁錯（前200——前154）：潁川（今河南省中部及南部地，治所在禹縣）人。漢景帝時，他建議削各諸侯國封地。后吳楚等七國諸侯反，有人認(rèn)為是削地所致，晁錯因而被殺。
（67）周：周勃（？——前169），沛人，從劉邦起事，以軍功為將軍，拜絳侯。呂氏死，周勃與陳平共誅諸呂，立漢文帝。周勃曾被誣告欲造反而下獄。
魏：魏其侯竇嬰（？——前131），字王孫，觀津（今河北省衡水縣東）人，竇太后侄。漢景帝時，平定吳楚七國之亂有功，封魏其侯。與灌夫為至交。漢武帝時，灌夫因與丞相田蚡結(jié)仇下獄，竇嬰力圖相救，受牽連而被誅。
見：受。
辜：罪。
�。�68）佐命：輔助帝王治理國事。
（69）賈誼（前201——前169）：洛陽（今河南省洛陽市東）人，自幼博學(xué)，漢文帝召為博士，遷太中大夫。積極參與政事，并勇于針砭時弊。
亞夫：即周亞夫（？——前143），周勃之子，封條侯，曾屯軍細(xì)柳（今陜西省咸陽市西南），以軍令嚴(yán)整聞名。漢景帝時，任太尉，率師平定七國叛亂。
�。�70）小人：包括排擠賈誼的絳侯周勃，而前文有“周魏見辜”句，謹(jǐn)錄備考。
�。�71）“并受”句：指賈誼被在朝權(quán)貴（周勃、灌嬰、張相如、馮敬等）排斥，流放長沙；周亞夫因其子私購御物下獄，被誣謀反，絕食而死。
�。�72）二子：指賈誼、周亞夫�！段倪x》李善注解說：“二子，謂范蠡、曹沬也。言諸侯才能者被囚戮，不如二子之能雪恥報功也�！笨蓚湟徽f。
遐舉：原指遠(yuǎn)行，此處兼指功業(yè)。
�。�73）陵先將軍：指李廣。
�。�74）冠（guàn）：在……之中居第一位。作動詞用。
�。�75）貴臣：指衛(wèi)青。衛(wèi)青為大將軍伐匈奴，李廣為前將軍，被遣出東道，因東道遠(yuǎn)而難行，迷惑失路，被衛(wèi)青追逼問罪，含憤自殺。
�。�76）戟（jǐ）：古兵器，合戈矛為一體，可以直刺、橫擊。
（77）萬乘（shèng）：一萬輛車。古代以萬乘稱君主。文中武力強盛的大國。
虜：古代對少數(shù)民族的貶稱。此指匈奴。
�。�78）伏劍：以劍自殺。此句是說，蘇武在衛(wèi)律逼降時，引佩刀自刺的事。
�。�79）朔北：北方。這里指匈奴地域。
�。�80）丁年：成丁的年齡，即成年。這里強調(diào)蘇武出使時正處壯年。
（81）皓（hào）首：年老白頭。皓，光亮、潔白。
（82）終堂：死在家里。
終：死。
�。�83）去帷：改嫁。去，離開。
�。�84）蠻貊（mò）：泛指少數(shù)民族。這里指匈奴。貊，古代對居于東北地區(qū)民族的稱呼。
�。�85）茅土之薦：指賜土地、封諸侯。古代帝王社祭之壇共有五色土，分封諸侯則按封地方向取壇上一色土，以茅包之，稱茅土，給所封諸侯在國內(nèi)立社壇。
�。�86）千乘之賞：也指封諸侯之位。古代諸侯稱千乘之國。
（87）典屬國：官名。掌管民族交往事務(wù)，位在三公之下，屬官有九譯令。秩中二千石，即每月受俸一百八十斛。
（88）加：施。這里有獎賞之意。
�。�89）萬戶侯：食邑萬戶之侯。文中指受重賞、居高位者。
�。�90）廊廟：殿四周的廊和太廟，是帝王與大臣議論政事的地方，因此稱朝廷為廊廟�！袄葟R宰”，即指朝廷中掌權(quán)的人。（91）厚誅：嚴(yán)重的懲罰。
（92）孤恩：辜負(fù)恩情。恩，此指上對下的好處。下句“負(fù)德”之“德”偏指下對上的功績。
（93）安：安于死，即視死如歸之意。
�。�94）稽顙（sǎng）：叩首，以額觸地。顙，額。
（95）北闕：原指宮殿北面的門樓，后借指帝王宮禁或朝廷。
�。�96）刀筆之吏：主辦文案的官吏，他們往往通過文辭左右案情的輕重。
（97）夫（fú）：發(fā)語詞，無義。
（98）幸：希望。
故人：老朋友。此處指任立政、霍光、上官桀等人。
（99）圣君：指漢昭帝劉弗陵。
�。�100）胤（yìn）子：兒子。蘇武曾娶匈奴女為妻，生子名叫蘇通國，蘇武回國時他仍留在匈奴，漢宣帝時才回到漢朝。
�。�101）頓首：叩頭，書信結(jié)尾常用作謙辭。
賞析
《答蘇武書》是一篇創(chuàng)作于西漢時期的散文，作者李陵。天漢二年，李廣利率軍伐匈奴右賢王，武帝召李陵負(fù)責(zé)輜重。李陵請求自率一軍，武帝不予增兵，只令路博德為其后援，而路按兵不動，致使李陵步卒五千，深入匈奴，面對數(shù)十倍于己的敵軍�？鄳�(zhàn)之后，又逢管敢叛逃，暴露了李陵兵少無援的軍情，單于遂集中兵力圍攻，李陵兵盡糧絕，北面受虜。降匈奴后，曾與被匈奴扣留的蘇武數(shù)次相見。始元六年（前81），蘇武得歸，修書勸李陵歸漢，李陵以此書作答。這封信的主旨是為自己的投降行為解脫。信中戰(zhàn)斗場面寫得極有聲色，顯然是要說明，當(dāng)時因為雙方兵力懸殊，己方將帥的`不顧大局，武帝處置（誅陵全家）失當(dāng)，所以，自己投降完全是出于不得已，進(jìn)而使讀者產(chǎn)生同情；此外，屢用強烈對比，如身處異域而懷念故土，以寡兵深入眾敵而浴血奮戰(zhàn)，蘇武持節(jié)榮歸而自己居人籬下，確實產(chǎn)生了強烈的藝術(shù)效果。這篇文章，學(xué)者多認(rèn)為系后人偽作。但《文選》中收入，當(dāng)系選自《李陵集》中，故其寫作時間最遲不應(yīng)晚于漢代。
信中戰(zhàn)斗場面寫得極有聲色，是要說明，當(dāng)時因為雙方兵力懸殊，己方將帥的不顧大局，以及后來武帝處置失當(dāng)（誅殺李陵全家），所以，他的投降完全是出于不得已，進(jìn)而使讀者產(chǎn)生同情；此外，屢用強烈對比，如身處異域而懷念故土，以寡兵深入眾敵而浴血奮戰(zhàn)，蘇武持節(jié)榮歸而他居人籬下，由此產(chǎn)生了強烈的藝術(shù)效果。
這篇文章，學(xué)者多認(rèn)為系后人偽作。但《文選》中收入，當(dāng)系選自《李陵集》中，所以該文的寫作時間最遲不應(yīng)晚于漢代。
前99年（天漢二年），李廣利率軍伐匈奴右賢王，漢武帝召李陵負(fù)責(zé)輜重。李陵請求自率一軍，武帝不予增兵，只令路博德為其后援，而路博德按兵不動，致使李陵帶著步卒五千，深入匈奴，面對數(shù)十倍于己方的敵軍�？鄳�(zhàn)之后，又逢管敢叛逃，暴露了李陵兵少無援的軍情，單于于是集中兵力圍攻，李陵兵盡糧絕，北面受虜。降匈奴后，曾與被匈奴扣留的蘇武數(shù)次相見。前81年（始元六年），蘇武得歸，修書勸李陵歸漢，李陵以此書作答。
答蘇武書原文、翻譯、賞析2
◇原文
子卿足下：
勤宣令德，策名清時，榮問休暢，幸甚，幸甚①！
遠(yuǎn)托異國，昔人所悲；望風(fēng)懷想，能不依依②！昔者不遺，遠(yuǎn)辱還答，慰誨勤勤，有逾骨肉，陵雖不敏，能不慨然③！
自從初降，以至今日，身之窮困，獨坐愁苦。終日無睹，但見異類。韋韝毳幕，以御風(fēng)雨；膻肉酪漿，以充饑渴；舉目言笑，誰與為歡④？胡地玄冰，邊土慘裂，但聞悲風(fēng)蕭條之聲。涼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側(cè)耳遠(yuǎn)聽，胡笳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群，邊聲四起。晨坐聽之，不覺淚下。嗟乎，子卿！陵獨何心，能不悲哉！
與子別后，益復(fù)無聊。上念老母，臨年被戮；妻子無辜，并為鯨鯢；身負(fù)國恩，為世所悲⑤。子歸受榮，我留受辱，命也何如！身出禮義之鄉(xiāng)，而入無知之俗；違棄君親之恩，長為蠻夷之域，傷已！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功大罪小，不蒙明察，孤負(fù)陵心區(qū)區(qū)之意⑥。每一念至，忽然忘生。陵不難刺心以自明，刎頸以見志，顧國家于我已矣，殺身無益，適足增羞，故每攘臂忍辱，輒復(fù)茍活⑦。左右之人，見陵如此，以為不入耳之歡，來相勸勉⑧。異方之樂，只令人悲，增忉怛耳⑨！
嗟乎子卿！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前書倉卒，未盡所懷，故復(fù)略而言之。昔先帝授陵步卒五千，出征絕域，五將失道，陵獨遇戰(zhàn)。而裹萬里之糧，帥徒步之師，出天漢之外，入強胡之域，以五千之眾，對十萬之軍，策疲乏之兵，當(dāng)新羈之馬，然猶斬將搴旗，追奔逐北，滅跡掃塵，斬其梟帥⑩。使三軍之士視死如歸。陵也不才，希當(dāng)大任。意謂此時，功難堪矣。
匈奴既敗，舉國興師，更練精兵，強逾十萬，單于臨陣，親自合圍�？椭髦渭炔幌嗳�，步馬之勢又甚懸絕。疲兵再戰(zhàn)，一以當(dāng)千，然猶扶乘創(chuàng)痛，決命爭首。死傷積野，馀不滿百，而皆扶病，不任干戈。然陵振臂一呼，創(chuàng)病皆起，舉刃指虜，胡馬奔走；兵盡矢窮，人無尺鐵，猶復(fù)徒首奮呼，爭為先登。當(dāng)此時也，天地為陵震怒，戰(zhàn)士為陵飲血！單于謂陵不可復(fù)得，便欲引還。而賊臣教之，遂便復(fù)戰(zhàn)，故陵不免耳。
昔高皇帝以三十萬眾困于平城。當(dāng)此之時，猛將如云，謀臣如雨，然猶七日不食，僅乃得免。況當(dāng)陵者，豈易為力哉？而執(zhí)事者云云，茍怨陵以不死。然陵不死，罪也。子卿視陵，豈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寧有背君親、捐妻子、而反為利者乎？然陵不死，有所為也。故欲如前書之言，報恩于國主耳。誠以虛死不如立節(jié)，滅名不如報德也。昔范蠡不殉會稽之恥，曹沬不死三敗之辱，卒復(fù)句踐之仇，報魯國之羞。區(qū)區(qū)之心竊慕此耳。何圖志未立而怨已成，計未從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
足下又云：“漢與功臣不薄�！弊訛闈h臣，安得不云爾乎！昔蕭樊囚縶，韓彭菹醢，晁錯受戮，周魏見辜。其馀佐命立功之士，賈誼、亞夫之徒，皆信命世之才，抱將相之具，而受小人之讒，并受禍敗之辱，卒使懷才受謗，能不得展。彼二子之遐舉，誰不為之痛心哉！陵先將軍，功略蓋天地，義勇冠三軍，徒失貴臣之意，剄身絕域之表。此功臣義士所以負(fù)戟而長嘆者也！何謂“不薄”哉？且足下昔以單車之使，適萬乘之虜，遭時不遇，至于伏劍不顧；流離辛苦，幾死朔北之野。丁年奉使，皓首而歸；老母終堂，生妻去帷。此天下所希聞，古今所未有也。蠻貊之人尚猶嘉子之節(jié)，況為天下之主乎？陵謂足下當(dāng)享茅土之薦，受千乘之賞。聞子之歸，賜不過二百萬，位不過典屬國，無尺土之封加子之勤。而妨功害能之臣盡為萬戶侯，親戚貪佞之類悉為廊廟宰。子尚如此，陵復(fù)何望哉？且漢厚誅陵以不死，薄賞子以守節(jié)，欲使遠(yuǎn)聽之臣望風(fēng)馳命，此實難矣。所以每顧而不悔者也。陵雖孤恩，漢亦負(fù)德。昔人有言：“雖忠不烈，視死如歸�！绷暾\能安，而主豈復(fù)能眷眷乎？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誰復(fù)能屈身稽顙，還向北闕，使刀筆之吏弄其文墨邪？愿足下勿復(fù)望陵。
嗟乎，子卿！夫復(fù)何言！相去萬里，人絕路殊，生為別世之人，死為異域之鬼，長與足下，生死辭矣。幸謝故人，勉事圣君。足下胤子無恙，勿以為念！努力自愛。時因北風(fēng)，復(fù)惠德音。李陵頓首。
◇注釋
①子卿足下：蘇武，字子卿，西漢天漢元年（前100年）出使匈奴被扣，堅貞不屈，留匈奴十九年，始獲釋回漢。策名，古代官員的姓名都寫在官府的簡策上，稱為策名，此處指做官。清時：政治清明之時。榮問：美好的聲名，問，同“聞”。休暢：意即廣為播揚。
�、谕L(fēng)：瞻仰風(fēng)采，此處指懷念其風(fēng)采。依依：懷念的樣子。
�、鄄贿z：不棄，意即“蒙您不棄”。遠(yuǎn)辱還答：委屈您老遠(yuǎn)地給我來信。不敏：不聰敏，謙詞。
�、茼f鞲（gōu）毳（cuì）幕：韋鞲，皮臂套，用來束衣袖。毳幕，氈帳。
�、菖R年：等到老年之時。鯨鯢：鯨魚，用如動詞，即作為鯨魚而被殺戮之意。
⑥不蒙明察：沒有蒙受到皇上的明察。孤負(fù)：辜負(fù)。
�、呷帘郏恨坌渖毂�，表示振奮或發(fā)憤的樣子。輒復(fù)茍活：卻又茍且活下去。
�、唷耙詾椤本洌赫f些令人不愛聽的話。
�、徕徕颍╠āo_dá）：憂傷。
�、鈼n帥：驍猛的將領(lǐng)。
“客主”句：客，指外來部隊，此處指漢朝軍隊。主：指本地部隊，此處指匈奴軍隊。不相形：形勢不相當(dāng)，意謂敵我力量懸殊。
賊臣：指李陵部下的下級軍官管敢。管敢投降匈奴，把李陵部隊的戰(zhàn)斗力情況告知匈奴單于，并讓匈奴集中精兵死死纏住李陵，直至包圍殲滅。
高皇帝困于平城：高祖七年（前200年），韓王信與匈奴勾結(jié)謀反，高祖率師親征，到平城（山西大同市東）被匈奴圍困七天。
執(zhí)事者云云：執(zhí)事，對對方委婉的稱呼，此處指漢武帝劉徹。云云，議論紛紛。
曹沬（mèi）：春秋時魯莊公的武士。齊魯交戰(zhàn)，魯國三次戰(zhàn)敗，丟失不少土地。莊公十三年，魯莊公和齊桓公在柯（齊邑，今山東陽谷縣東北）會盟。曹沬持匕首劫桓公，逼他歸還三次侵占的魯?shù)亍Ｓ行┦穼W(xué)家認(rèn)為這故事是戰(zhàn)國人杜撰的，不可信。
椎心而泣血：捶胸痛哭，眼睛流出血，形容極度悲痛。
與：對待。
蕭，蕭何。樊：樊噲�？{：捆綁。韓：韓信。彭：彭越。周：周勃。魏：魏其侯竇嬰。
信：誠，實在。命世：著名于當(dāng)世。具：才能，才具。
遐舉：遠(yuǎn)行，此指死亡。
先將軍：指李陵已故的祖父李廣。李廣有“飛將軍”之稱，以英勇善戰(zhàn)而著名。
伏劍：用劍自殺。匈奴單于曾審訊蘇武，蘇武不愿受辱，拔劍自殺，經(jīng)搶救未死。
丁年：丁壯之年，壯年。皓首：白首，指年老。終堂：死去的委婉說法。生妻：年輕的妻子。去�。褐父募�。
蠻貊（mò）：泛指四方少數(shù)民族，這里指匈奴。
茅土之薦：分封諸侯的待遇。茅土：分茅裂土，分封諸侯的儀式。
厚誅陵以不死：因我不死節(jié)而過份誅殺我一家人。
孤恩：辜負(fù)漢朝的恩典，孤，同“辜”。
“雖忠”二句意即：雖然未曾死節(jié)，但只要有忠心，也能做到視死如歸。烈：節(jié)烈。
“陵誠”二句：意即我如果安心死節(jié)了，但主上還能夠念叨著我嗎？
北闕：宮殿北面的門樓，此處借指朝廷。這三句的意思是：誰還能夠屈身請罪，回到朝廷，讓那些舞弄筆墨的官吏們?nèi)ルS意評說呢？
胤子：嗣子。是蘇武在匈奴時與匈奴女子所生。
頓首：叩頭。古時常用于書信的一種表示恭敬的用語。
◇鑒賞
據(jù)說蘇武從匈奴回漢朝后，曾寫信給李陵，本文就是李陵寫給蘇武的回信。文章重點在于揭露漢王朝對“妨功害能之臣”和“親戚貪佞之類”備加優(yōu)容，而對某些有功之人則刻薄寡恩。北宋蘇軾等皆認(rèn)為此文并非李陵所撰，而是后人偽托而作。
該信主要內(nèi)容一是陳說自己雖辜恩而有功，一是歷數(shù)漢家負(fù)德。開頭部分，主要抒發(fā)自己遠(yuǎn)托異域之悲與系心故國之思；接下來剖白浩茫心事，以明初心；最后以生死永辭作結(jié)，眷眷顧念與拳拳依戀之情溢于言表。
全文結(jié)構(gòu)完整，感情激憤，讀來令人心頭抑郁，感慨不盡。
◇妙評 相其筆墨之際，真是蓋世英杰之士。身被至痛，銜之甚深，一旦更不能自含忍，于是開喉放聲，平吐一場�？雌涠味尉瘢P筆飛舞，除少卿自己，實乃更無余人可以代筆。昔人或疑其偽作，此大非也。
——清·金圣嘆《天下才子必讀書》卷八
前敘己功，后憤漢薄，哀怨靡靡。東坡先生斥為偽作，良然。大抵讀古人文字，當(dāng)思之于神氣骨力之間，則真?zhèn)瘟⒈�。更以時代參之，百不失一矣。西漢文，雖麗如鄒、枚，質(zhì)于蒼厚，時代使然也。此書流利，反不如鄒、枚之俳，而的然知其偽者，其神氣骨力非也。偽為之者，蘇公謂齊梁間人。余謂齊梁浮脆已極，又不能到此，當(dāng)是東漢魏晉間人為之。亦于神氣骨力，定其時代耳。又其機調(diào)，最利舉業(yè)，存之。
——清·儲欣《古文菁華錄》卷二十
首段言異國之悲，以見作書之故；次段追敘前由，自為表白；末段怨?jié)h殊絕其家，見無還歸之望。寫得悲壯淋漓，結(jié)構(gòu)亦極完密。
——清·唐德宜《古文翼》卷八引何北瞻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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