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自由撰稿人散文

　　乍見劉家祥，不論你有多么豐富的想象力，也無法把他同文人扯到一起，更不會想到他能寫出洋洋40余萬字的長篇小說。

　　他中等身材，體壯如牛，相貌平平，紫黑臉膛，分明是個垅溝里找食吃的主兒，哪有文人的風采?所以，當年他被批準脫產(chǎn)寫長篇的消息一出，便像一陣風，眨眼間就吹遍了八五九農(nóng)場的家家戶戶。于是，飯后茶余，街頭巷尾，他一時成為人們議論的焦點。特別是那些和他一起連滾帶爬打過幾年工的哥兒們、姐兒們，更是炸了廟似的，這個驚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個擔心：就怕是沒有金剛鉆，偏攬瓷器活兒，到頭來落個光腚推磨，轉(zhuǎn)圈丟人。可人們驚奇也好，懷疑也罷，誰都弄不清這打工的人咋就搖身一變成了“專業(yè)作家”?

　　其實，了解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家祥的妻子史雅華。

　　那已經(jīng)是l997年11月份的事情了。打工割一天大豆回來的劉家祥，突然睡不著覺了，妻子覺得不對勁兒就問他：“往天飯碗一撂就睡得死豬一樣，今兒個咋烙開了餅?”磨蹭了半天家祥才說：“我在琢磨著想寫小說�！�

　　妻子問：“寫什么小說?”

　　答：“寫部長篇小說�！�

　　雅華沉不住氣了，捅他一把說：“你可別瞎折騰了，現(xiàn)在天天打工咱才剛供嘴兒，你若停工寫小說，咱一家三口喝西北風啊!”

　　其實，家祥愁的就是這件事兒。寫部長篇，非一日之功，首先得有時間保證。打工者的時間雖然不值多少錢，可也得憑它混碗粥喝。所從妻子不提這個茬，這事他也想了好幾天了，想來想去，他想到了總局黨委，想到了總局領(lǐng)導趙清景。

　　那是1985年，他創(chuàng)作的以興辦家庭農(nóng)場為素材的中篇小說《破釜沉舟》，在丁玲主辦的大型文學刊物《中國》第二期上刊出后，得到了時任總局黨委書記趙清景的賞識。一次，趙書記對家祥說：“今后你在創(chuàng)作上有什么困難，就來找我，我不在任了，就找我的繼任人，我們都會支持你的�！庇谑�，他想給時任省農(nóng)墾總局黨委書記申立國寫封信，表達自己的創(chuàng)作意愿和求得幫助。

　　妻子聽了他的`打算，更把眼睛瞪大了!他不是對丈夫?qū)懶≌f不托底，知夫莫如妻，雖然她和丈夫都是高中畢業(yè)，可論寫作水平，丈夫是天，她是地，距離差了十萬八千里，何況丈夫已零打碎敲發(fā)表了不少作品。她吃驚的是丈夫的想法太荒唐，太離譜了。便潑冷水地說道：“家祥啊家祥，我咋說你呀，40多歲的人了，咋凈干些不知深淺的事兒。你也不想想，人家那么大個官兒，能理你那個茬嗎?”

　　雅華知道，再勸也是對牛彈琴了。丈夫就是那么個犟脾氣，認準的事兒，不撞到南墻不回頭。原在農(nóng)場機關(guān)干得好好的，1987年偏要下來辦家庭農(nóng)場，自己的唾沫星子沒少費，還是沒能勸住他，結(jié)果是，連續(xù)兩年“賠了夫人又折兵”，造得家里四壁皆空，地也沒錢種了，只好以打工為生。想到這些，雅華賭氣地說：“不碰一鼻子灰，你就寫吧！”

　　出乎雅華的意料，家祥的信還真得到了申立國書記的重視。讓盡快寫出故事梗概，以便北大荒文聯(lián)審查。家祥激動了，僅用3個晚上，就寫出了6萬余字的故事梗概，寄給了北大荒文聯(lián)。

　　他終于等來了肯定的消息，時任八五九農(nóng)場場長王道明也同意給劉家祥半年創(chuàng)作假，每月由農(nóng)場發(fā)給500元生活補助費，并提供辦公場所和每天免費到賓館午餐。這天上掉餡餅的事兒，讓雅華高興異常。可高興之后的雅華，突然覺得心里沒底了，便對丈夫說：“家祥啊，你可想好了，能寫咱就接這活兒，不行千萬別硬撐著�！�

　　1998年4月的一天，打工仔劉家祥，走馬上任開始了他的“專業(yè)作家”的生活了。說起上任那天，還有個小插曲兒。

　　那天，家祥穿戴一新，騎著輛嘎吱作響的破自行車，貨架上馱著一筐妻子生的豆芽，趕早來到了離家3公里的場部，先在農(nóng)貿(mào)市場賣了豆芽，然后坐進了為他單設的辦公室。誰知，天不作美，到中午用餐時，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他的辦公室到賓館有一段土路，已是泥濘一片，他只好挽起褲腿，冒雨前往，等到賓館時，衣服已半濕，一雙布鞋沾滿了稀泥，這就使他的斯文形象打了折扣。賓館是他常來送豆芽之處，人也不陌生。當他找到管理員時，見他那副樣子，管理說：“老劉，今天菜都備齊了，不要豆芽了�！�

　　家祥說：“今天我不是來送豆芽，我是打聽個事兒。你接沒接到宣傳部的通知，有一個寫書的人要來吃飯�！�

　　答：“接到了，說墾區(qū)一位作家要來，這不正等著嗎？”

　　家祥笑了笑說：“不用等了，那人就是我�！�

　　管理員立時把眼瞪大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那位作家竟是常來賣豆芽的人！

　　人們對劉家祥真正刮目相看，是2000年8月。那時，他創(chuàng)作的42萬字的長篇小說《多雨的季節(jié)》，幾經(jīng)周折，終于出版發(fā)行了。一百多本新書在場內(nèi)傳看，使他的名聲大噪。為此，農(nóng)場場長劉相增，特批獎勵他2000元，場工會還特邀他為職代會代表。雖然一部長篇的向世，并沒給他帶來多少財運，區(qū)區(qū)7000元的收入，對于一個貧困之家來說，仍是杯水車薪。但由此卻改變了他的命運。

　　自從劉家祥這個“土八路”變成了“名秀才”之后，昔日門可羅雀的家院，如今也常有貴客臨門。首先找他的是一位評為先進的生產(chǎn)隊長，他拿著一把材料說：“老劉，求你了，這事跡材料寫了兩把沒過關(guān)，你幫忙寫寫，寫好了我請你下館子�！�

　　劉家祥說：“下館子就免了，我是靠打工吃飯的，寫好了你給個打工錢就行�！蹦俏魂犻L滿口答應了。

　　第二天那位隊長看了材料非常滿意，連說：“還是大手筆，還是大手筆。”放下100元就樂顛顛地走了。

　　這樣的事兒一多，劉家祥就活心了：我何不放棄打工，當個自由撰稿人，備不住還能多掙點兒。他把想法對妻子一說，雅華也臉放光彩笑嘻嘻地說：“咱咋早沒想到呢？你就干吧。咱來個你寫稿，我養(yǎng)雞，不愁日子不富裕。”

　　2001年的春天格外嫵媚，在這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里，劉家祥終于打出了自由撰稿人的招牌，從此端上了文化飯碗。

　　開局第一年，可以說是旗開得勝，年終盤點，共在墾區(qū)內(nèi)外報刊發(fā)稿l30多篇，加上寫材料，共收入1．3萬多元，是打工時的收入兩倍多。隨后的3年里，由于名聲不斷擴大，業(yè)務范圍已波及至場外，收入也步步攀升，到2004年，收入超過兩萬元。加上妻子每年搞副業(yè)的收入，一個赤字連年的家庭，現(xiàn)已實現(xiàn)了財政狀況的基本好轉(zhuǎn)，小日子過得像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去年年底，家已搬到了場部，并配備了電腦、打印機等，實現(xiàn)了辦公自動化。這不，今年大過年也被業(yè)務纏身，不得清閑，他成天坐在電腦前，鍵盤噼啪作響，忙著為農(nóng)場趕寫20萬字的反映農(nóng)場旅游風光的約稿。這邊還沒有忙活完，那邊他又談妥了一筆大生意，經(jīng)朋友牽線，濟南市一家旅游單位，看了他去年發(fā)表在《黑龍江日報》“旅游”版上的《走進秋天的五花山》、《蓮花泡漫游記》、《北國白雪迷醉人》等大塊文章后，相中了他的文筆，約他去濟南為其撰寫介紹旅游景點的文章。不日，這位48歲的北國漢子，將走出場界，跨過省門，應邀赴名城濟南大顯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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