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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歸園田居作文
1 車前草
爺爺奶奶、叔伯嬸娘們一直叫你“豬耳朵”。是呀是呀,你在你生長的盤圓之地,先將寬闊、肥大、厚實如手掌般的葉,向周圍鋪陳,又將中間幾片斜立著,像隨意地堆砌。要說不同,就在于顏色的不同,你有濃郁的綠,凝固的綠,光閃的綠。你這寬厚的葉,填塞過饑餓人的胃;你這動情的綠,染過懨懨病人的腸;你不是“豬耳朵”是什么?
嬸嬸曾教導(dǎo)我,說你的籽就是豬的崽,拉下一撮來,放在桌面上,對他們呼喚“豬兒嘞嘞——”,他們就會應(yīng)聲而跳!柏i兒嘞嘞——”,“豬兒嘞嘞——”,幼小的我喚了一回又一回,回回靈驗。
當(dāng)你從地上跳到我的眼里,又從我的眼里跳到《詩經(jīng)》里,“采采芣苡,薄言采之……”我沐著野氣輕吟著上古的風(fēng)雅頌,瞬間對你產(chǎn)生新的愛意。
2 金銀花
白的,黃的,熱烈的、翻滾的、高亢的芬。
是姐姐第一次引我到竹園深處見了你。隨后我就獨自去偷偷和你約會。
你的密密的細(xì)黃的藤纏繞攀附在一棵老竹上,老竹傾著身體用力將你拉起來,你則用枝枝穗穗金的花、銀的花將老竹裝扮。
觸挨那細(xì)長細(xì)長的苞,我想到那是白雪公主一只只金的銀的長靴;撫摸那綻開的蕾,我覺得我窺見公主在靴筒里藏著的絲絲絹絹。
學(xué)著姐姐的樣子,我將從你身上摘來的金鞋鞋銀鞋鞋在老爺兒下曬干,三五根一份,夾在我的語文書里,再把書放在枕邊嗅著。甚至,我憋紅了臉蛋鼓起勇氣想象,將你綴在發(fā)間又會是個什么樣呢?
在你面前,一個男孩子迷失了性別。
3 菖蒲
真正知你名稍晚,在一個野潭邊。
通體碧綠,水里面有,岸上也有。雖成長連片,但株株獨立,稍有距離,并不擁擠。莖,挺,直,硬,向上;葉,長,細(xì),挺,直,硬,斜出。
小哥問,看它的葉像什么?
劍。
可知它是什么植物?它又為什么長在水里?
毛辣子。水生的唄。大人們將它尖兒上的穗采下來別在墻縫里晾著,誰要是手被刀割破了,從上面撕一撮毛按在傷口,立馬就止血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5月端午里,有一個重要習(xí)俗與它有關(guān),只不過在我們本地不見流傳……它就是菖蒲。
哦,你就是血肉之軀化著的驅(qū)邪之劍!你就是我神交已久的菖蒲。
我再仔細(xì)端詳。
矗立你們中間,我與友都性感十足,也變成了菖蒲。
4 蟈蟈
你們家族里和你相仿的族人很多,但我和我的玩伴們還是能輕易將你和它們區(qū)別。不過在他們嘴里,你叫“油子”,那是沿襲祖上傳下的土土的叫法。“叫蟈蟈!”我叫他們統(tǒng)統(tǒng)改呼你的學(xué)名,是你的榮幸。
別以為你通體碧玉,與木一色,我們都抓不到你,我們可都是火眼金睛。
別以為我們抓到了你,強迫你搬進(jìn)新居,你就該賭賭小氣。你看你的豪宅,可都是我們親手用金晃晃的高粱稈扎成的,我們可是一心一意。誰叫你們的歌聲那么嘹亮,一對一唱給我們聽不好么?
別以為你住進(jìn)新居,就從此衣食無憂。昨天我們還是一起把你們都放逐了,放在濃濃密密葡萄架上。因為今晚你們有大事要干。老人們講,今晚牛郎織女要約會的,聽你們高聲地唱著歌,他們才覺著安全,他們才會出來說悄悄話。這悄悄話要坐在葡萄架下才能聽見。
他們到底說些什么呀,我和妹也想聽聽,今晚你們可要高聲唱呀。
5 螳螂
三角的腦袋180度旋轉(zhuǎn),粗壯帶刺的前臂長在細(xì)長的脖頸前方,軀干比脖頸粗不了多少長不了多少,尾肚還能上翹……
你是天生的卡通大師,你那別致的身材優(yōu)雅的身段就是你也是世上最成功的作品。
你太有趣了你。
你單臂一揮一蜷,那一排帶刺的鍘刀“吱呀呀”嚙合。嗬,嚇得了她可嚇不了我。我把我的肉肉的食指“喂”進(jìn)你的兇器里。沒有想象中劇烈的痛,倒是一種麻酥酥的美。
“不要啊——快把砍刀放了去——”她一聲尖叫,雙手捂臉。
哼,這就是男人的氣度,我想。
謝謝你的合作,去吧,砍刀。再玩下去,妹她就靈魂出竅啦。
6 秋娘
叫起來當(dāng)然親昵,你呀,聽見可別誤會,我們并不是在叫秋子的媽媽。我們在叫你,秋天里一個不用麥克風(fēng)的歌手。
在我們這里,你們?nèi)忝枚际翘焐母璩摇D慵依洗蠛椭胂牡男墒紫鹊桥_,其時她早憋足了氣,調(diào)好了韻,一開口就悠悠地“知~了~”“知~了~”。嗬,民族唱法,像阿寶。我們叫她“知妞”。你家老二踩著入伏的鼓點亮相,立即滿舞臺是撕心裂肺的吼——“唧~~~”“唧~~~~”,哦,搖滾歌手,與崔健一路。我們叫她叫“伏妞”。知妞生得粗壯黑胖,完全營養(yǎng)過剩。伏妞長得瘦矮褐黃,一副營養(yǎng)不良。你是老三,入秋的舞臺是留給你的,你碧體白紗,款款細(xì)步,身材頎長秀美,一出場就點亮了我們的眼睛,一起說最喜歡你了。我們叫你“秋娘”。
“秋~了~”……
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yuǎn),非是藉秋風(fēng)。
“秋~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去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秋~了~”……
秋娘,你好棒哎,竟有大詩人為你譜曲填詞,難怪你的歌聲那么招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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